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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樓主: 小橋老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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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《侯衛東官場筆記》:逐層講透村、鎮、縣、市、省的自傳小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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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21#
       樓主| 发表于 2010-5-14 07:07:23 | 只看該作者


        《侯衛東官場筆記》之原來是發配2



        



        侯衛東順著石板路來到了青林小學,果然有一個雜貨鋪還開著,雜貨鋪名字叫做“青林小學綜合商店”。貨物還算不錯,裏面有電飯煲、水瓶等日常用品,還有餅幹、方便面等食品。
        櫃台後面坐著有說有笑的兩個女子,一個四十來歲,另一個二十多一點,年輕的女子相貌普普通通,微胖,穿著一件連衣裙,樣子頗爲時尚,看起來和上青林山的人不太一樣。這兩個女子她們看著有陌生人進來,驚奇地擡起頭來。
        侯衛東看了看,道:“買一個電飯煲。”
        四十多歲的女子站起身,取了一個電飯煲。電飯煲牌子不錯,是廣東愛德牌,這有些出乎侯衛東的意料。
        一旁的年輕女子突然道:“你是侯衛東吧,聽李勇說工作組要來一個大學生。”
        侯衛東見女子叫出了自己名字,很是驚奇,道:“我是侯衛東,才來的,你也是工作組的,以後多多關照。”從學校出來以後,多多關照已經說順嘴了,見了這個女子,他還是順口說了一句。
        “你是當官的,我們怎麽能關照你。”年輕女子笑了笑,介紹道:“這位是青林小學鐵校長的愛人,陳大姐。”
        陳大姐道:“我這裏貨很齊,生活用品都有,還要什麽?”
        侯衛東道:“陳大姐,多虧商店沒有關門,否則就慘了,晚上不知如何過夜。”
        陳大姐很忠厚地笑道:“都是一個場鎮的,關了門,敲開就是了,你還要什麽?”順著貨櫃看過去,侯衛東指點著:“中華牙膏、牙刷,飯盒、方便面、筷子、還有水瓶,我都要。”
        年輕女子自我介紹道:“我是工作組的,就在院子後面,等一會我去燒點開水,你過來打吧。”
        侯衛東正想問年輕女子的名字,門外傳來了一聲暴吼,“幹什麽的,身份證拿出來。”門外進來兩個人,一人就是侯衛東問路的中年人。另一個是身體結實、滿臉橫肉的年輕人,他手是提著一根警棍,惡狠狠地道:“把身份證拿出來,檢查身份證。”
        侯衛東解釋道:“我是侯衛東,工作組的。”他見到來者並沒有穿警服,就反問道:“你是幹什麽的,憑什麽檢查我?”
        “我是派出所的聯防隊員,老子有資格。”年輕人將警根的高壓電打開,發出“啪、啪”的聲音,道:“放老實點,工作組有幾條紅苕我還不認識。”
        櫃台後的年輕女子道:“田大刀,他真是工作組的,才分到青林鎮的大學生。”
        田大刀斜著眼睛看了侯衛東一眼,疑惑地道:“侯衛東,怎麽沒有聽習哥說起?”
        侯衛東初來青林,還摸不清水深水淺,道:“今天中午,習公安、李勇、唐樹剛、田會計,白站長,我們幾人一起吃的飯。我喝醉了,習公安也喝了不少。”
        聽到侯衛東報了這些名字,田大刀也就相信了,他把警棍挂在腰上,靠在貨櫃上,道:“怪不得習公安下午沒有來,肯定喝醉了,你娃酒量還不錯。”他又對年輕女子道:“池名商標,我弄了幾個新碟子,美國大片,到我那裏去看。”
        那女子叫池銘,田大刀總是叫他池名商標。池銘生氣地道:“再這樣亂喊我,我給你一菜刀,誰到你屋裏看碟子。”
        那個中年人看到侯衛東真的是工作組的,尴尬地遞了一根煙,露出討好的笑容,道:“侯同志,不好意思,我還以爲你是棒兒客,抽支煙,以後到家裏來坐。”
        田大刀拍了拍中年人的肩頭,道:“老田,不愧爲治安積極分子,警惕性高。以後繼續保持。”他接過老田的煙,啪的一聲,用打火機點燃,吐了一個煙圈,又道:“池名商標,這是美國的正宗片子,好看得很。”
        池銘不理他,站起身,道:“陳姐,我回去了。”又對侯衛東道:“我把火捅開,燒些開水,你等會拿水瓶來打。”
        池銘走了,田大刀也就走了。
        看著田大刀的背影,陳大姐低聲道:“田大刀是派出所秦鋼所長的侄兒,是個雜皮。他正在追求池銘,你少惹他,青林山上只有習公安才吼得住他。”
        陳大姐把商店門關了,幫著侯衛東將東西搬回到院子。此時,同一層樓的鄰居依然關著門,陳大姐道:“那是高鄉長的家。”
        侯衛東鼻子裏似乎又回味起炒得極香的回鍋肉的味道。
        將雜物清除掉以後,侯衛東先將牆用幹淨掃把掃了一遍,將灰塵和蜘蛛網掃掉,又將滿屋的老鼠屎掃幹淨,老鼠屎裝了半桶,讓他一陣惡心。隨後用布拖帕將地拖了數遍,屋子裏這才看起象些樣子。
        忙完了活,侯衛東用新毛巾洗了臉,提著水瓶到後院。
        後院是一溜青瓦平房,圍成一個四合院。左側堆著些煤炭,煤炭旁邊是燒煤的大竈。沙州地處天然氣富余地區,吳海、益楊等縣城裏都是燒天然氣,侯衛東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這種燒煤炭的大竈了,大竈旁邊,開著一個小門,裏面灑出來點點燈光。
        侯衛東試著問了一句:“池銘在嗎?”
        “進來吧。”
        屋子是典型的老房子,可以看到木頭做的橫梁。橫梁在燈光下黑黝黝的,這是長期被油煙熏陶的結果。恍然間,侯衛東回憶起70年代初吳海縣公安局的大食堂,也是這種格局。如今吳海縣公安局的食堂已經變成了公安賓館,這上青林鄉的食堂依然保持著70年代的格局,整整落後二十年。
        “沒有吃飯吧,這裏有一份燒白。還有些剩飯,我給你炒個青菜,將就吃了。”
        在這舉目無親的上青林山,池銘的態度多多少少給了侯衛東一些溫暖,他搓著手,不好意思地道:“給你添麻煩了,真是不好意思。”
        “這本來就是工作組的夥食團,有啥子嘛。”池銘手裏拿著一本書,封面上《情深深,雨蒙蒙》幾個大字特別顯眼。她沒有看書,坐在油膩的方桌後面,打量著侯衛東,問道:“你是大學生,怎麽會到工作組來。”
        侯衛東聽她話中有話,反問道:“工作組不好嗎?”
        “青林鎮政府是由上青林鄉和下青林鄉合並的。政府設在下青林鄉,當官的、管事的和管錢的都集中在政府裏。工作組都是年紀大的、管不了事的和不聽話的。”
        侯衛東聽聞此言,愣了一下。他心猛地沈了下來,香噴噴的燒白也就索然無味。他盡量讓自己露出笑臉,可是他自己也能感受到笑容的僵硬,道:“平時在這裏吃飯的人多不多?”
        池銘搖頭道:“工作組的人,大部分家都在上青林山,自己做飯吃,只有二、三個人在這裏吃飯。不過他們都找得到夥食,五天裏倒有四天沒有在這裏吃飯。”
        “那就沒有必要設一個夥食團。”
        “你才來,不熟悉情況,青林鎮政府有兩個炊事員編制。朱哥在青林鎮政府夥食團上班,我就只有上山了,不煮飯,你讓我做什麽。”





      22#
       樓主| 发表于 2010-5-17 23:46:47 | 只看該作者



        《侯衛東官場筆記》之捉強盜1







        從夥食團出來,侯衛東胸口堵得慌。他坐在後院假山上,默默地梳理著思路。
        “原來我是被發配到工作組。我拿著人事局的介紹信來到了青林鎮,沒有得罪任何人,爲何會將我發配到上青林?難道我當初的選擇錯了?”
        一種被戲弄和被遺棄的感覺在侯衛東心中滋生。山蚊子塊頭十足,在黑夜中飛舞,發出“嗡、嗡”的轟炸機吼聲。
        侯衛東給自己打氣道:“這是命運對我的考驗,男子漢要有擔當,遇到困難絕不能退縮。”
        一個女人從後院走過,她不經意間看到了坐在花台上的侯衛東,嚇了一跳,道:“誰?”侯衛東站起身來,道:“我是青林政府的,今天才上山。”
        女人舒了一口氣,“你是小侯吧。”
        “我是。”
        女人溫和地道:“我們兩家在一層樓上,以後就是鄰居了,有空在家裏來坐。”
        “哇,這位就是蒜苗回鍋肉的主人。”侯衛東對香味撲鼻的蒜苗回鍋肉特別有好感,客氣地道:“以後要經常麻煩阿姨。”
        女子身邊放著一個桶,將手插在腰上休息,“大學生硬是不一樣,說話這麽客氣,我是高長江家裏的,姓劉。”
        女人說話聲音很低,聽起來有氣無力,侯衛東趕緊道:“劉阿姨,我幫你提桶。”
        “不用了,我洗了點衣服,拿到後面甩幹了,不重。”
        “劉阿姨,我們是鄰居了,就讓小侯來提,別客氣。”侯衛東不由分說地提著水瓶和膠桶,跟著劉阿姨上了二樓。劉阿姨空手上二樓都氣喘籲籲,侯衛東心裏有些納悶:“聽說鄉鎮領導待遇很不錯,高長江當過鄉長,難道連洗衣機都買不起?”
        把桶放在劉阿姨的門邊,借著屋裏的燈光,侯衛東這才看清了劉阿姨的相貌。她滿臉紋路,皮膚蠟黃,頭發花白,蒼老得厲害。
        高長江並沒有退休,按照益楊習慣,他的愛人一般要小上幾歲,不過就是五十來歲。想到這一點,侯衛東嚇了一跳,劉阿姨和母親劉光芬年齡相仿,母親看上去至少比劉阿姨年輕十到十五歲。
        站在門口客氣了兩句,侯衛東回到了寢室。經過一番打掃,這個一室一廳的寢室看上去順眼多了。他取過才買的青林茶葉,用白瓷杯泡了熱茶,就站在走廊上,欣賞起上青林山的夜色。
        客觀地講,這上青林山鄉政府小樓修得還真不錯。站在走廊上,視線極爲開闊,視線盡頭是一處“凹”形的山峰,幾顆閃亮的星星就懸在山頂上。
        站在走廊上,品著味道還不錯的青林茶,聽著各種小蟲胡亂地叫著。一股順著山谷吹上來的山風,將樹葉弄得嘩嘩直響,帶來了一陣清涼。
        第二天,侯衛東起得很早,他在上青林老場鎮走了一圈。清清楚楚地將老場鎮看了個清楚,早上的上青林鎮,比夜晚要可愛得多。有兩家早餐店,東面一家是豆花館子,西面是一家稀飯饅頭店。侯衛東坐進了豆花館子,豆花飯是益楊特有的早餐。一元錢一份,實惠而味美,是學生們和工薪階層的最愛。
        上青林豆花館只有四、五張桌子,一張長桌上放著一排佐料碗。有鹽、味精、花椒粉、蔥粒、蒜泥、紅海椒、青海椒、豌豆粒、用花椒煮過的菜油等等,由著自己的口味進行組合。侯衛東自己動手調了小半碗作料,然後舀了一碗飯。
        豆花紮實細密,嫩而有勁,加上調料組合得好。侯衛東凶狠地吃了兩大碗飯,額頭上已沁出了一圈汗水。
        豆花館子走進了兩個人,瘦漢子熱情地道:“高鄉長,這麽早就上山了。”他對著裏屋喊道:“堂客,給高鄉長打一盆水來,弄一塊新毛巾。”
        高長江是一位瘦高的黑漢子,兩鬂花白,精神極好。當盆子端出來以後,他也不客氣,就在街道旁洗了臉,擦汗水。
        坐下來以後,高長江道:“還是老一套,一人一碗豆花,二兩酒,有沒有鹵菜或是蒸菜。”瘦漢子利索地盛豆花,又道:“昨天我鹵了肥腸,香得很。”
        高長江點頭道:“來,切三兩。”金黃色的鹵肥腸端上桌子,他對另一位面相嚴肅的漢子道:“秦所長,在上青林就數姚瘦子的井水最好,點的豆花也最綿紮。縣委趙書記到了上青林,一定要到這裏來吃這兩樣。”
        秦鋼是青林鎮派出所所長,去年底從益楊縣警察局一科調到青林鎮派出所。三十四歲,當一科副科長已有六年了,只是一科科長和他年齡相仿,占著位子,他始終升不上去。青林鎮成立派出所之時,他便從局裏調到了青林鎮。他天生一副冷面孔,取過筷子,夾起一塊鹵肥腸,細細地品了一會,道:“不錯。”
        兩人專心致志地吃了起來。
        侯衛東此時已知道高長江就是工作組的組長。只是劉阿姨的形象和高長江相差太大,很難重合在一起,他把瘦漢子招了過來,輕聲道:“高鄉長那一桌多少錢,我一起結了。”
        瘦漢子憨厚地笑了笑,道:“十元錢。”
        侯衛東結賬以後,瘦漢子就道:“高鄉長,賬已經結了。”
        高長江看了看侯衛東,臉上露出一絲笑容,道:“你是侯衛東?”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後,他擺了擺手,道:“你還沒有領到工資,怎麽能讓你來付錢。姚瘦子,不能收他的錢,聽到沒有。”
        侯衛東連忙道:“高鄉長,我先走了。”說完,就飛快地溜了。高長江站在小店旁,只見到侯衛東的背影,跺了跺腳,道:“這個娃兒,跑得倒快。”
        回到小樓,侯衛東在院子裏站了一會,整棟樓安靜如昨夜。底樓有一間屋挂著工作組的牌子,卻是鐵將軍把門,沒有見到一個人影。

      23#
       樓主| 发表于 2010-5-19 21:57:18 | 只看該作者


        《侯衛東官場筆記》之捉強盜2






        池銘提著菜籃子從大門外進來,看見侯衛東,道:“今天不趕場,只有幾家賣菜的,賣完了就要走。你如果要自己開夥就趕快去買,要到夥食團來吃,提前給我講一聲。”
        侯衛東猶豫了一下,心道:“在夥食團吃飯,十有八九就是我一人,孤男寡女長期在一起,肯定要被人說閑話。”打定了主意以後,道:“以後我還是自己開夥,但是今天我還不行。陳大姐的商店沒有電炒鍋,她今天去山下進貨,晚上才能回來。”
        池銘道:“你還是找田秀影去買些飯票,哪一天不想煮飯,可以到夥食團來說。今天中午我做紅燒肉,你早點過來。”
        正說話間,高長江、秦鋼、李勇就走了進來,高長江看到侯衛東站在底樓,道:“侯衛東,開會,你也來參加。”
        會議室就是底樓最左端,這是一個類似于課堂的會議室,唯一不同的就是講桌變成了三張並在一起的桌子。高長江和秦鋼相互推讓了一番,高長江坐在了主席台的正中間,秦鋼坐在了右側。
        過了一會,習昭勇、田大刀、李勇以及十幾個不認識的村民走進了會議室。
        李勇坐在了侯衛東的身旁,他親熱地道:“你的酒量真是不錯,昨天習公安喝醉了。”侯衛東苦笑道:“昨天我也醉得不行,根本記不起怎樣回的家,現在頭還在痛。”
        “不要說話了。”高長江招呼了一聲,衆人就安靜了下來。
        “分管政法和社會治安綜合治理的晁鎮長原本要來主持今天這個會,縣裏臨時有個會,這個會就由我來開。參會的主要是工作組的男同志和三個村的治安積極分子,來的都是雄棒人,一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的蔫人,我一個也沒有喊。”
        衆人聽到這句話,都哄堂大笑,笑聲中充滿著自豪。十幾個人都開始抽煙,會議室很快就煙霧缭繞。
        “這一段時期,下青林到上青林的小道上,常常有攔路搶劫的棒兒客。前幾天有好幾人被搶了,劉家媳婦,不僅背篼被搶了,連裙子也被撕爛了。還有大彎梁田家老二,屁股被紮了一刀。”
        说到这里,高长江一拍桌子,道:“这些棒儿客真是无法无天。今天我把秦所长請来,就是商量如何把这些棒儿客整住。下面,請秦所长布置工作。”
        秦鋼表情嚴肅地道:“據受害者描述,這一群棒兒客大約有五、六個,都是二十左右的年輕人。聽口音,這些年輕人應該是從外地流竄過來的。但是裏面肯定有本地人,要不然他們也待不住。”
        “刑警隊在山上守了三天,沒有見到動靜。今天縣裏出了人命案子,刑警隊要回城裏,趙書記和刑警隊李大隊商量,由我們青林鎮派出所來抓這幾個人。”
        “這幾個人手中都有凶器,都是筷子長短的匕首,很危險。所以我們這一次的行動要小心策劃,既要抓住這些棒兒客,又不能造成傷亡。”秦鋼頓了頓,掃視了大家一眼,道:“現在我來進行分組,青林鎮派出所有五個正式民警,黃公安年紀大了,又是內勤,就留在所裏值班。習昭勇帶一個組,帶李勇、田飛、鄧剛強、張衛革,還有村裏面的治安積極分子,接近二十人。”
        秦鋼看了一眼侯衛東,又道:“新來的大學生也在習昭勇這一個組,你們負責在山下。在三道拐的林子裏藏著,聽到喊聲或是槍聲,就沖出來將這些棒兒客堵住。習昭勇要注意,你們這一組只是負責攔截,不要提前暴露,聽到動靜才能出來。”
        侯衛東雖然當過糾察隊副隊長,可是學院糾察隊主要用于防範。這種捉拿犯罪分子的事情,自然不會讓學生參加,如今聽到“槍聲”兩字,不禁臉上有些變色,血液流動的速度也加快了。
        “我帶著所裏的周強、王一兵兩個民警,所裏的聯防員,還有一位守害者,藏在半山腰的竹林後。,只要這些棒兒客出現,就不能讓他們跑脫。”
        秦鋼強調道:“這次行動,我們有三十人,集中了優勢兵力。只要戰術安排得當,一定能將棒兒客整住,大家要注意安全。”
        “分析棒兒客出現的規律,隔幾天就要作一次案,估計他們沒有生活來源。今天距離上一起作案已經有好幾天了,我琢磨著他們又該出來活動了。明天五點,趁著天未亮,各組趕到隱藏地點。”
        秦鋼布置完任務,高長江接著道:“此事大家保密,走漏不得風聲。明天早上五點半,准時到大院集中。”
        布置完任務,一群人就作鳥獸散。
        侯衛東爲了在高長江面前表現自己,特意留了下來。他看見會議室牆角有一把掃帚,等到衆人離開之時,他拿起掃帚,開始打掃起會議室來。高長江已經走到了門口,回頭看到侯衛東正在打掃會議室。他有些意外,腳步頓了頓,卻沒有停下來,和秦鋼一起走了出去。
        會議室看來很久沒有打掃了,地下是亂七八糟的煙頭,還有許多陳年老痰迹。侯衛東把會議室的清潔打掃完,出一身臭汗。
        走出門,見到楊新春提著一串鑰匙走了過來,她見會議室已經幹淨了,便笑呵呵地道:“大學生幫我掃地,怎麽好意思。”
        侯衛東客氣了幾句,上了樓。
        到了上青林,沒有人安排工作,沒有事情做,無書、無報、無電視、無廣播,這讓侯衛東很是無聊。他站在走廊上,看著院外三三兩兩的行人,突然想起池銘的話,便把房門關了,到鎮裏轉了轉。


      24#
       樓主| 发表于 2010-5-21 04:55:36 | 只看該作者



        《侯衛東官場筆記》之捉強盜3




        

        上青林場的確不大,很快找到了池銘所說的賣菜地點。侯衛東蹲了下來,裝模作樣地挑選著,裝模作樣地講價。買了一把青葉子菜,一塊肉,又買了二十個雞蛋,侯衛東提著菜轉到了青林鎮小學綜合商店。
        幫著陳大姐守店的是一位瘦小的女孩子,約莫只有十五、六歲的樣子。侯衛東走進商店的時候,她正趴在桌子上做著作業。
        “我媽媽六點不到就下山了,一般十點鍾能回來。”女孩子有禮貌地道:“叔叔要買什麽東西?”
        侯衛東一愣:“有人叫我叔叔了!?”初次被十多歲的女孩子叫做叔叔,他頓時覺得自己多了幾分成熟,挺著胸道:“我買電炒鍋,陳大姐不在嗎?”
        女孩子生于上青林,長于上青林,對老場鎮的人與物熟悉得緊。她忽然想起媽媽說山上分來了一個大學生,便道:“叔叔是新分來的大學生?”得到肯定答複之後,小女孩高興地道:“叔叔,我在做暑假作業。英語題老是錯,你能不能給我講了一講。”
        侯衛東英語成績一向不錯,讀大學時考過了四級,有一段時間他想考研究生,還鑽研了一段時間的英語。從小女孩的年齡判斷,不是初三就是高一,問道:“你讀幾年級?”
        聽說是高一,侯衛東更是放心了,他拿過厚厚的一本習題集,看到女孩子在好幾個選擇題前打了一個問號。這道題是一道時態題,很簡單,便擇其要點講了講。
        女孩子不斷點頭。
        “聽懂沒有?
        “聽懂了。”
        小女孩一張瘦臉绯紅,羞澀地道:“叔叔,上面還有三道題,我都做錯了。”
        “這四道題都是一個類型的,這方面的知識點看來你沒有弄懂,我給你講一講。”講完這個知識點以後,侯衛東翻到另一頁,找了一道類似的選擇題,讓小女孩做。
        小女孩根據侯衛東的講解,沒有怎麽想就選擇了答案。選完之後,女孩子急忙從書後面找出答案,興奮地道:“這次對了。”
        侯衛東又讓女孩子做了幾道類似的題,都對了。女孩子滿臉興奮,道:“叔叔,你住在鄉政府院子裏嗎?以後我可以來問你英語題嗎?”她一雙眼睛頗爲清亮,說話之時,忽閃忽閃的,滿臉是希望。
        女孩聰明伶俐,能夠舉一反三,基礎卻不好,侯衛東就問道:“你在哪裏讀書。”
        “我在益楊縣一中。”
        “你在一中讀書?”聽說是益楊一中,侯衛東倒有些驚訝了。一中是全縣最好的中學,每年都能考上幾個北大清華,不少沙州人都把子女送到一中來讀書。
        女孩子聽出了侯衛東語氣中的驚訝,紅著臉道:“我英語不好,其他成績還可以。”
        沒有等到電炒鍋,侯衛東提著菜一路逛回了小院。
        他坐在破爛的竹沙發上,把零錢全部掏了出來,總共帶了五百元錢來上班,已用去了四百多元,口袋裏只余八十多塊元。侯衛東在心中盤算了一會,取出四十元錢放在枕頭下面,這是他留下的戰略預備金,用來應急。
        場鎮雖然在山上,可是天氣仍然悶熱難當。大樹上的知了不知疲倦地叫著,提醒著這是盛夏季節。
        三個小時以後,侯衛東把鼻子湊到那塊肉上聞了聞。除了肉腥味,還有一種說不清楚的味道正在滋生。
        中午,侯衛東再去了一趟商店。他在青石板街道上遠遠地看了看,仍是那個專心做功課的小女孩。吃了豆花飯,回到寢室之時,肉已經生出了異味,雖然有些舍不得,他還是把臭肉扔到了院外垃圾堆。很快兩條黃狗聞味而來,它們爲了這塊發臭的肉打了起來,侯衛東站在走廊上看得津津有味。
        下午,侯衛東無所事事地到了小院子底樓,辦公室開著,裏面空無一人。報架上居然有《嶺西日報》和《沙州日報》,頓時大喜。他讀了十多年書,已經習慣了有書有字的生活,到了上青林鄉,沒有見過一份報紙和一本書,這讓他很不習慣。
        最新的《嶺西日報》是7月1日的,正是離校時期的報紙。從一版看到四版,報紙每一個版面都異常珍貴。侯衛東特意放慢了閱讀速度,包括嶺西日報的社論這種以前從來不看的版塊,這一次都仔細閱讀。
        高長江從樓上下來,進屋看到侯衛東在看報,叉腰站在吊扇下面,道:“這一段時間你就跟著工作組的同志,到各村去熟悉情況。”
        “這是辦公室的鑰匙,平時沒有事的時候,可以到辦公室看看報紙。社員來到工作組來,你負責接待,還有,上青林場鎮逢三、五、七趕場。政府各科室都要派人上來辦事情,你到時把會議室打開,打開水,做衛生。”
        這些都是機關工勤人員的雜事,在工作組原來是由楊新春來負責。而楊新春時常要去進貨,總是耽誤事情,而且她即將成爲郵政所的代辦員,打掃衛生的時間更少。
        高長江見侯衛東同意了安排,站在門外,對著後院喊了一聲:“楊新春,過來。”
        楊新春聽到高長江安排以後,進了屋,她滿臉是笑地將兩把鑰匙放在桌子上,道:“這一把是辦公室的,這是會議室的。”由于打掃衛生這些事情本是她應該做的,如今交給了侯衛東,她有些過意不去,道:“青林郵政所要在山上設一個代辦點,由我來負責。交信取信都全部交給我,明天他們還要來安裝程控電話。”
        侯衛東眼睛一亮,心道:“以後給小佳寄信、打電話就方便了。”楊新春這個代辦員的身影,頓時高大了幾分,笑道:“楊大姐,以後我還要多麻煩你。”
        “都在一個院子,啥子麻煩。”楊新春交了一件麻煩事,樂呵呵走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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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 樓主| 发表于 2010-5-24 21:46:22 | 只看該作者


        《侯衛東官場筆記》之捉強盜4






        高長江交代道:“政府早上8:30上班,12:30下班,中午2:00上班,6:00下班,工作組的作息時間比較靈活,主要朝村裏面跑,不必坐在辦公室。”
        雖然是些雜事,可是總算有了事情,聊勝于無。侯衛東沒有推托,接過了楊新春的雜事,
        高長江見小夥子機靈懂事,暗自納悶:“侯衛東這個小夥子看起來不錯,又是益楊市公開招考的黨政幹部,爲什麽會把他放在了上青林?”
        在辦公室坐了兩個多小時,除了偶爾跑過的老鼠和樹上亂發噪聲的知了,鬼都沒有一個。
        侯衛東納悶地想:“益楊縣公開選拔的黨政幹部,所謂的後備幹部,難道就在這上不沾天,下不著地的鬼地方打掃清潔?早知如此,當年何不報考吳海縣警察局。”
        “故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,必先苦其心志,勞其筋骨,餓其體膚,空乏其身,行拂亂其所爲。所以動心忍性,增益其所不能。”他很快就將心中湧出來的不健康情緒打斷,背了一段勵志名言。
        自我調整了一番,心裏這才舒服了許多,想到明天還要參加秦鋼組織的行動,又來到了青林小學商店,准備買一雙軍用膠鞋。
        這一次,陳大姐終于在商店出現,很是熱情地取過電炒鍋,道:“下青林供銷社裏的電炒鍋賣完了,我這是從益楊縣城的貨,回來晚了。”
        侯衛東沒有想到陳大姐爲了電炒鍋,居然跑到了益楊縣城,道:“陳大姐,讓你跑了一趟益楊縣,真是太感謝了,車費算我的,行不行。”
        陳大姐笑道:“我早就想到益楊去進貨了,買電炒鍋只是順路。”
        提著電炒鍋、軍用膠鞋和一根夥食團才用的大擀面杖,侯衛東回到了簡陋的家。電炒鍋是今後吃飯的家夥,軍用膠鞋和擀面杖是明天用來參加圍捕行動的兵器。
        整整一個晚上,侯衛東都在想著早上的行動。他現在用的是小佳送給他的電子表,走得很准,又有鬧鍾功能,爲了不誤事,就把時間定在了早上4:30。
        被鬧鍾吵醒以後,吃了幾塊餅幹,侯衛東帶著裝備,匆匆來到底樓,將交給自己管理的會議室打開。過了一會,秦鋼、習昭勇等民警走了進來,這幾個民警都沒有理睬侯衛東,坐在一起低聲說著什麽。秦鋼取出一把槍,檢查起來,他身邊站了一位走路一瘸一拐的人,想必就由他來辨認棒兒客。
        當所有人聚齊的以後,已是5:20。8月天空亮得早,天空與山頂之間隱隱有一條發亮的線。
        習昭勇和田大刀手裏提著一根膠質警棍,李勇也是用了一根短棒,上面包著些破布條。侯衛東穿著膠鞋,提著擀面杖,滿臉嚴肅地跟在習昭勇後面。到了一個轉彎的坡地,他們藏在了旁邊的樹林裏,只留下田大刀躲在草叢中監視外面的情況,其他人坐在一個土坎之下。
        “這就是三道拐?”侯衛東輕聲問旁邊的李勇。李勇一臉絡腮胡子,提著木棍,很有些剪徑好漢的氣質。他打了一個哈欠,道:“*的,這麽早就出來,覺都沒有睡好,等一會若是抓住了棒兒客,老子要狠狠地打他們一頓。”
        十多人坐在土坎下,立刻享受到了無處不在的青林山蚊子的襲擊。,他們不斷地伸手往空中扇,想把蚊子趕走,可是這些蚊子大有不達目的不罷休之精神,讓這些人煩不勝煩。
        李勇低聲對侯衛東道:“這兩天我手氣好得很,習昭勇拿了三個7,我拿了三個8,把他打得滿地找牙。”
        侯衛東心道:“難怪這兩天沒有瞧見習昭勇、白春城、田福深這些人,原來躲著打牌去了。”他好奇地問道:“你們一般打多大?”
        “我們是無聊打著玩,不是賭錢,一般都是五元的轉轉底,三十元封頂。”
        侯衛東嚇了一跳,這種打法,一場下來肯定要輸好幾百。對于他這種才從學校畢業的菜鳥來說,實在是太大了。
        李勇邀請道:“今天有空没有,下午到我家里来,一起打牌。”
        侯衛東身上只剩下幾十塊錢,哪裏敢跟他們打,連忙推脫道:“我不會打。”
        “三張牌,簡單得很,一學就會,山上又沒有事情做,不打牌怎麽混日子。”
        侯衛東心想:“我怎麽能和你們一樣,我是爲了前途才到青林山。豈能跟著你們一起鬼混,這純粹是自毀前程。”但是這話不可便明說,笑道:“等有了錢再說吧。”
        两人正说话,习昭勇走了过来,对李勇道:“昨天你一把牌赢了二百块,今天中午請客。”
        李勇豪爽地道:“沒有問題,今天中午,姚瘦子豆花館子。”習昭勇習慣性地斜著眼睛道:“姚瘦子的館子,撐死吃掉五十元錢,換個地方。”李勇笑道:“上青林場,就數他的味道最好,要不然換個地方。”習昭勇隨意地甩了甩手中的警棍,道:“反正我們都到了三道拐,走不到幾步就下山,我們到下青林張家館子去吃。”
        張家館子是下青林場鎮最大的館子,吃一桌輕松就要花一百多塊錢,李勇舍不得了,道:“下午約好了要打牌,就在姚瘦子那裏吃,今天他弄了一籠肥腸,我們切起來下酒,吃了酒繼續打。”
        習昭勇急于報仇,也就沒有堅持下山,道:“中午就到姚瘦子那裏去整一桌,吃完了打牌,老子今天要報仇雪恨。”
        七點鍾的時候,小道上陸續出現了行人經過的聲音,不過沒有棒兒客出現的蛛絲馬迹。
        八點,守了三個多小時。在三道拐等候的衆人都疲憊不堪,紛紛向帶隊的習昭勇抱怨,習昭勇道:“秦所長沒有喊收隊,我們只有等著。要不然錯失良機,你們在趙書記面前也不好說。”

      26#
       樓主| 发表于 2010-5-25 22:10:42 | 只看該作者



        《侯衛東官場筆記》之捉強盜5






        九點,太陽光已經射穿了叢林,照在了這一群士氣已墜的伏兵身上。
        突然,田大刀輕手輕腳地走了過來,臉色緊張地道:“六個年輕人從山上往上走,估計就是這一夥人。”習昭勇提起警棍,對李勇等人交代道:“你們不要動,我先去觀察。”
        聽說棒兒客來了,侯衛東手心上全是汗水。一半是緊張,一半是興奮。
        過了十來分鍾,坡上小道上響起了秦鋼嚴厲的聲音:“我是派出所的,站住。”
        習昭勇跟著大喊一聲:“站住,不准跑。”喊完,厲聲道:“跟我沖。”侯衛東熱血上湧,隨著習昭勇就往前沖,十幾人就從草叢中鑽了出來,將下山的路堵死了。
        “呯”,山上響起一聲清脆的槍聲,“全部站住,否則我就打人了。”槍聲和秦鋼嚴厲的喊聲順著山溝傳得極遠。
        六個年輕人手持著匕首,他們一路向下狂奔。見三道拐被堵得死死的,不要命地朝著小道旁的樹林跳了下去。
        習昭勇揮著警棍,也跳進了樹林。侯衛東想都沒想,跟著習昭勇就朝林子裏沖了進去。
        侯衛東只覺得樹枝在臉上不斷地劃過,也不知跳了幾個坎。他眼睛緊緊盯著一個灰色的背影,窮追不舍。向山下沖了一段,他已沖到了最前面,與灰色背影近在咫尺。跑到一小塊開闊地的時候,他猛地一躍,將灰色背影撲倒在地上。
        此時擀面杖早就不知丟在哪裏去了。那個灰色背影回轉身,用力將手中匕首紮了過去。侯衛東眼疾手快,一把抓住握刀的手腕,死死地將其手腕壓在地上。習昭勇跟了上來,他照著灰色背影的腦袋就是一腳。然後猛踩灰色背影握刀之手,又舉起手中膠棍,劈頭蓋臉就是狠狠一棍,灰色背影慘叫了一聲,大叫:“不要打了,我投降。”
        等到秦鋼帶著人趕到的時候,灰色背影已經被反铐著坐在地上。鼻子流血,全身滿是雜草和泥土。秦鋼二話不說,用槍抵在灰色背影胸口,道:“膽子不小,還敢用刀襲警,你死定了。”沒有等到灰色背影說話,厲聲吼道:“信不信我一槍打死你,窩點在哪裏?”
        灰色背影被習昭勇打得暈頭轉向,又被秦鋼嚇破了膽,哆哆嗦嗦地道:“在小河六隊桑家院子。”秦鋼轉身吩咐道:“周強,你趕快帶幾個人去抄窩點。王一兵,把他帶到派出所,做好詳細筆錄。”
        秦鋼處理事情幹淨利落,安排工作極有條理,這讓法政系出身的侯衛東暗自佩服,心道:“以前看電視,總把鄉鎮派出所民警描寫成只知道吃喝玩樂的土匪,看來也不盡然,這個秦所長就很有水平。”
        交代完諸事,秦鋼松了一口氣,扔給侯衛東一根煙,道:“侯大學,膽子不小,哪個學校畢業的。”侯衛東深深地吸了一口煙,道:“沙州學院法政系畢業的。”“原來是學政法的,難怪。”秦鋼難得露出一個笑臉,道:“你不去當公安,可惜了。”
        這時,絡腮胡子李勇、聯防員田大刀等人才出現在平壩子裏面。
        秦鋼高聲道:“田大刀,平時牛皮烘烘,今天怎麽這麽慢。若不是侯衛東把人撲倒在地上,就讓這些小崽子跑掉了。”秦鋼把煙放進了兜裏,沒有扔給隨後趕到田大刀、李勇等人。
        鼻青臉腫的灰色背影被帶上了小路,正好遇到四、五個村民。一人認識李勇,道:“李哥,你們幹啥子?”李勇興高采烈地道:“捉到一個棒兒客。”
        這一段時間棒兒客實在是討厭,村民們下山、上山總是提心吊膽。聽說捉住了棒兒客,村民們立刻將灰色背影圍住了,一個村民上前就踢了灰色背影一腳,罵道:“*你媽。”灰色背影相貌頗爲稚嫩,不過十八、九歲。此時已沒有了搶劫時的凶狠,看著憤怒的農民,眼裏充滿了恐懼,身體開始顫抖起來。
        “不要打了。”秦鋼聲音不高,但是用的是命令語氣。這些農民雖然不認識他是誰,可是也看得出來他不是一般人,就退到了一邊,不敢動手,卻一陣亂罵。
        分手之時,滿臉胡子的李勇笑哈哈地道:“習昭勇下山辦案,中午不回來,我又節約了一頓。”他對侯衛東道:“今天下午,到家裏來打牌。”侯衛東身上只有幾十塊錢,這可是吃飯、回家的錢,若是輸了如何了得。他含糊地道:“再說吧。”
        山下又走上來一個人,正是到下青林山來進貨的陳大姐。她手裏提著一個裝滿水的塑料袋,裏面有兩條花鲢魚。看到侯衛東,便高興地道:“侯大學,今天中午到家裏來吃飯。”
        侯卫东哭笑不得,上青林山老场镇已有不少人喊他“侯大学”。看来这个绰号肯定在短时间内会跟着自己。侯卫东没有想通陈大姐請他吃饭的原因,正所谓无功不受禄,推脱道:“谢谢陈大姐,我还有事情。”
        陈大姐急道:“铁柄生交代了,今天中午一定要請你吃饭。我到山下把鱼都买好了,你一定要来。”
        鐵柄生是青林小學的校長,在山上很有名望。侯衛東不好意思地道:“那就麻煩陳大姐了。”陳大姐見他答應了,很是高興,道:“十二點,我們在家等著。”
        回到小院子,还没有到十一点,侯卫东的肚子却已被饿瘪了。他拐到了姚瘦子的豆花馆子,刚刚吃了一口,姚瘦子就端了一小盘卤肥肠过来,道:“听说是侯大学将那个棒儿客抓到起的,这一盘卤肥肠我請客。”
        自從參加了一次協助公安的抓賊行動,侯衛東似乎覺得和這上青林場鎮就多了一分融和。坐在辦公室看報紙之時,孤寂感就少了許多。十一點五十五分,他朝著青林小學走去,順便在楊大姐那裏買了一瓶益楊大曲,作爲串門禮物。

        益楊大曲和吳海紅是一個檔次的酒,都是五元錢一瓶的本地酒。價廉物美,在當地銷量極大。到了青林小學商店,小女孩已在門口等候,侯衛東一出現,小女孩就高興地道:“爸爸、媽媽,侯老師來了。”
        從商店門口走出來一個中年人,這個人在穿著上和普通的青林人沒有多大區別。相貌也普通,可是侯衛東還是一眼就斷定這是青林小學的校長鐵柄生。



      27#
       樓主| 发表于 2010-5-26 23:50:21 | 只看該作者


        《侯衛東官場筆記》之捉強盜6







        侯衛東主動地道:“我是侯衛東,你是鐵校長吧。”鐵柄生穿著一件灰色的西服,西服有些偏大,套在他瘦瘦的身體上,顯得不怎麽合身。他伸出手,握著侯衛東的手,使勁搖了搖,道:“侯大學,上青林場鎮終于分來一個正牌的大學生,我代表青林小學歡迎你。”
        鐵柄生說這話時,臉上顯出了快活的神情。
        侯衛東一愣神間,明白了這是鐵柄生的幽默。他沒有想到鐵校長會是這樣的性格,笑道:“鐵校長在門口來迎接我,折殺我了。”
        走進了青林小學,侯衛東意外地發現小學校園裏綠樹成蔭。圍牆前是一排桂花樹,每根桂花樹都有近十厘米的直徑,校園內還有五六處花台,皆是桂花、杜鵑等尋常的花木,校園如公園一樣。行走其間,令人心情愉悅,和想象中破爛鄉鎮小學大相徑庭。
        看了校園,侯衛東對鐵柄生多了一些佩服,說話間更是客氣。
        教師宿舍就在校園後面是一排平房。平房與校舍一樣,很陳舊,屋後傳來一片鍋鏟相碰撞的聲音,不時傳出笑聲和各式香味。
        鐵柄生介紹道:“這棟平房是教師宿命,是70年代的房子了。由于沒有廚房,學校在平房後面給老師們搭了一道棚子,作爲公共廚房。爲了解決燃料,學校弄了一個蜂窩煤廠。爲老師提供蜂窩煤,老場鎮也都是用校辦廠的蜂窩煤。”
        鐵柄生領著侯衛東來到後門處,只見後門外有一溜大棚子,就是自行車棚常用的棚子。每一家人後面都有一個碩大的蜂窩煤爐子,是放三個蜂窩煤的那種,火力頗猛。七八家人,各種香味就在大棚子裏飄來蕩去。
        一個戴著眼鏡的中年老師開玩笑道:“鐵校長,難怪今天煮魚,有客人。”他這麽一說,所有正在炒菜做飯的老師都伸過頭來看侯衛東。鐵柄生大聲地介紹,“這是分到政府的正牌大學生,侯衛東,沙州學院政法系的。今天上午捉到的那一個棒兒客,是被侯大學最先抓住的。”
        上青林和下青林就靠著這一條小道連接,棒兒客在小道上猖獗,極大地影響了老師們的出行。他們大多數知道今天早上抓到了一個棒兒客,聽說是眼前這個大學生抓住的,都充滿了好奇。
        一個三十多歲的女教師是自來熟,笑著道:“侯衛東,有沒有女朋友。如果沒有,就讓鐵校長給你介紹一個,我們青林小學還有好幾個漂亮女老師。”
        鐵柄生一揮手,道:“沒有正經,去、去、去。”女教師道:“人生大事是最正經不過的事情,鐵校長的說法有問題,若這個事情都不正經,人類就要滅亡了。”她這個話題,頓時引起了老師們的興趣,大家你一言我一語,把侯衛東弄得頗不好意思。
        隨著鐵柄生進了屋,陳大姐已經端了一盆魚上來,道:“你這人,吃頓飯還要提瓶酒,侯大學真是太客氣了。”
        看着丰盛的午餐,侯卫东心道:“铁校长无缘无故为什么要請我吃饭?”
        鐵柄生就將益楊大曲打開,他比陳大姐放得開,道:“今天就喝侯衛東帶來的酒,吃下青林花鲢魚,品上青林的野豬肉。人生滋味,也就差不多了。”
        這種說話方式,侯衛東很是熟悉,這是沙州學院的教授們常發的感慨,侯衛東心道:“這鐵柄生將青林小學校弄得如花園一樣,品味不凡,在這青林山上也算得上與衆不同。”
        鐵柄生閉著眼睛喝了一口酒,道:“益楊酒,當數吳灘老鎮的原度酒最好。若論到茶葉,就要數青林山上的茶葉。等到明年春季,我帶你到望雲峰去采些野茶。我親自來炒,味道比龍井、鐵觀音只好不差。”
        侯衛東真心贊道:“青林小學綠樹成蔭,就算是益楊縣一小也趕不上。”
        鐵柄生仰頭喝了一杯,道:“其實也沒有花多少錢,桂花樹是青林山特産,到處都是。當年建校的時候,許多村民都送來了桂花樹,這全校的綠化沒有花一分錢。現在青林山上的綠化,莫說益楊縣的小學,就是全沙州市也是數一數二的。只是上青林山下交通不便,沒有誰願意到山上來教書,來了的也不安心,一心想走,如今留下來的都是上青林鄉的本土子弟。”
        說到這,鐵柄生歎息一聲:“我家丫頭成績還不錯,考上了全縣最好的益楊一中。可是她的英語不行,數理化我都可以輔導。唯有這英語,我一點辦法也沒有,這青林的老師沒有一個把ABC讀得清楚。”
        侯卫东一下就明白了铁柄生請他吃饭的原因,他对铁柄生极有好感,主动道:“我的英语成绩还不错。若铁校长不嫌弃,我给铁瑞青补习英语。”
        鐵柄生見侯衛東很快就領會了自己的意圖,還主動地說了出來,感激道:“那太謝謝侯老師了,我和孩子媽這一輩子就差不多了。唯一希望就在瑞青這孩子,瑞青一定要走出大山,不要在這窮窩窩受苦。”
        陳大姐在一旁道:“侯兄弟,你白天上班,補課就只有安排在晚上。每天晚上你到家裏來吃晚飯,吃完晚飯就開始補課,你看好不好。”
        侯衛東擺了擺手,道:“還吃什麽晚飯,若沒有事情耽誤,晚上七點到八點鍾,我過來給鐵瑞青補習。另外,學英語要有工具,一是英漢詞典;二是錄音機。這是必備品,山上沒有學習英語的語言環境,必須多聽、多讀才行,這是學習英語的最好辦法。”
        鐵柄生安排道:“孩子媽,聽到沒有,明天你就到益楊縣城去一趟,把英漢大詞典和錄音機買回來。”
        侯衛東道:“英語帶子我家裏還有一些,就不必去買了,只需要買幾盤與教材同步的磁帶就行了。”
        兩人你來我往,竟將一瓶益楊大曲喝幹了。侯衛東腦袋有些輕微地發昏,回到了小院,在辦公室坐了一會,就回到小屋睡覺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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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 樓主| 发表于 2010-5-28 01:54:28 | 只看該作者

        《侯衛東官場筆記》之勇敢的名聲1
        






        醒來之時,已是晚上七點多鍾。夕陽挂在了山峰之上,天邊極爲絢爛多彩。
        在走廊上站著欣賞了一會太陽落山的美景,侯衛東想起底樓還沒有關門。來到底樓,打開電燈,將辦公室和會議室掃了一遍。
        剛剛打掃幹淨,就看到高長江和習昭勇從外面走了進來。兩人見晚上辦公室還開著燈,都覺得意外,高長江進了辦公室,對侯衛東道:“今天早上的案子破得精彩,派出所從窩點中居然發現了毒品。縣裏管政法的副縣長和警察局長都到了青林,順藤摸瓜,將流竄到沙州的一個販毒團夥打掉了。”
        侯衛東沒有想到竟然破獲了一個流竄作案的毒品團夥,既驚奇又高興,道:“其余幾個人抓住沒有。”
        習昭勇一臉興奮,道:“抓住了三個人,還有兩人的名字、住址也弄清楚了,應該跑不掉。這是一夥從江蘇流竄過來的吸毒人員,他們以販養吸,被江蘇警方追得緊了,跟著團夥的一名成員遠遠地躲到青林來。沒有料到,在陰溝裏翻了船,被我們青林派出所抓住了。”
        “這次派出所立了功,爲地方除了一害。若是這一群人不落網,會毒害不少青林年輕人。”高長江高興地道:“今天晚上到我家裏吃飯,老婆子手藝還可以,喝點小酒,慶祝慶祝。”
        高長江、習昭勇和侯衛東都上了樓。這時候,侯衛東才知道習昭勇也在樓裏,高長江和侯衛東住在一樓,習昭勇住在三樓。
        進了高長江的家裏,立刻感到與鐵柄生家不同的風格。鐵柄生家一塵不染,家具擺得極有規矩,而高長江家裏要淩亂得多。桌子上放著一塊玻璃,下面壓著些照片,裏面有一些軍人的照片,也有青林革委會的合影,很有曆史滄桑感。
        劉阿姨端上來的第一道菜是香飄八方的蒜苗回鍋肉,上了幾樣菜以後,又端上來一盆清色的酒。侯衛東看著這個盆子至少能裝兩斤,吃驚地道:“我們三人喝這麽多?”
        高長江呵呵笑道:“在基層工作,不喝酒怎麽行,今天侯大學很勇敢,表現得不錯,我們三人好好喝一杯。”他倒上一大杯,又道:“這是我花了一百多塊錢泡的藥酒,祖傳的方子,吃了不上頭。侯衛東到了上青林鄉,我還沒有給他接風,今天算是接風酒了。”
        話說到這個地步,看著粗壯的上青林酒杯,侯衛東也只能硬著頭皮接招。
        這一番鬥酒,當以風卷殘雲來形容。高長江五十多歲的人,酒量仍然不遜于習昭勇和侯衛東。一盆酒喝完,又倒了半盆。這半盆喝完,侯衛東回到自己的小屋之時,只嫌走廊太窄。
        回到屋裏,他找來一疊信紙,開了一個頭:“親愛的小佳”,就無論如何也寫不下去了,雖然到了青林山只有兩天,可是對于侯衛東來說,踏入社會的腳步走起了卻是這樣艱難。他寫了無數個親愛的小佳,千言萬語,筆尖根本無法表達出來。
        第二天,醒來已是烈日當空。
        侯衛東一看時間,已是八點四十,他慌慌張張地跑到樓下,將辦公室打開,又提著辦公室的水瓶到了後院。池銘和一個胖女人正在喝稀飯,胖女人看見侯衛東進來,就道:“開水正在燒,你等一會。”
        “這是田秀影,買飯票就找她。”趁著侯衛東拿碗之時,池銘悄悄地道。
        田秀影人如其名,臉圓圓的,就如隸書中的“田”字。皮膚黑黑的,眼角往上橫,臉色中帶著一種狠巴巴的味道。她手裏拿著一個大饅頭,一邊吃一邊道:“小侯,我是黨政辦的,以後買飯票就來找我。”
        池銘前天說過,青林山工作組的成員,要麽是年紀大的。這不用說,是指高長江;要麽是管不了事的,可能是指田福深、池銘、楊新春這一類人;還有一類不聽話的,按侯衛東的直覺,可能是指李勇和田秀影這一類。
        守在大鐵鍋邊,侯衛東看著大鐵鍋裏的開水一點一點開始冒泡,暗道:“以後要避著些田秀影,此人面相不善,不能當朋友。”
        打了開水,把院子裏的衛生打掃了一番,侯衛東把《嶺西日報》取下來研究。過了一會,幾人滿頭大汗的陌生男女走進了辦公室,從他們皮膚及氣質,侯衛東就斷定是鎮政府的人。
        一名肚子凸起的胖子朝辦公室看了看,走到門外,扯起嗓子喊道:“高長江,下來喝酒。”樓上傳來了高長江的聲調極高的聲音:“晁胖子,喊啥子,下來了。”
        晁胖子將電扇扭到最大,然後站在吊扇下面,一副很是享受的模樣,另外幾個人都圍在他的身旁,一起享受著吊扇的涼風。
        侯卫东听到一声晁胖子,想起了分管政法和社会治安综合治理的副镇长姓晁,他在上青林山上待了三天,还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镇领导,起身倒了一杯水,道:“晁镇长,請喝水。”
        晁胖子接過茶杯,喝了一口,然後放在一邊,問道:“你是新分來的大學生侯衛東?”
        “我是侯衛東。”
        晁胖子站在吊扇下面,搖頭晃腦地道:“不錯,小夥子不錯。”
        高長江走了進來,他穿了一條短褲,腳上是一條老式涼鞋,進來就笑道:“晁胖子,爬山可以減肥,只要每周上山兩次,一定能減肥成功,何必去吃減肥茶,沒有用的。”
        “把李勇和獨石村的秦書記、江主任叫過來。”晁鎮長吩咐了李輝一句,又對高長江道:“得到准確消息,獨石村有一個大肚皮,郭鐵匠家裏的。他是有名的蠻子,不好弄,要讓習昭勇、田大刀一起去,還有駐村幹部李勇、新來的侯衛東,都要跟著去。”
        高長江道:“郭蠻子想孫子都快發瘋了,我們這樣去,按照他的脾氣,恐怕要出事。”
        晁鎮長沈著臉,道:“上青林山上的超生戶都看著郭蠻子,不把郭蠻子拿下,以後計生工作沒有辦法開展。我就不相信,他這個蠻子能夠抗拒人民的力量。”
        侯衛東是學政法的,他覺得分管政法的晁鎮長說話還停留在80年代。但是他一個新毛頭,根本沒有插話的資格。
        高長江對郭蠻子的脾氣很熟悉,道:“郭蠻子情況特殊,能不能軟一點。”
        晁鎮長低聲道:“全年鎮裏超生太多,已經被全縣點名了。郭蠻子真要生,到外地去躲。我們抓不住,自然就沒有辦法,罰點錢了事,但是現在他媳婦明目張膽地住在村裏。我們若是不處理,上青林的計劃工作就沒有辦法開展了。”
        高長江想起郭蠻子家裏的窮樣,直搖頭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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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 樓主| 发表于 2010-5-31 21:05:25 | 只看該作者



        《侯衛東官場筆記》之勇敢的名聲2







        過了好一會,還沒有見到習昭勇下樓,晁胖子罵罵咧咧地道:“習昭勇是打過越戰的退伍軍人,難道還怕郭蠻子?”
        說曹操,曹操到,話音剛落,習昭勇就穿著一雙拖鞋走了進來。他進來後就坐在侯衛東身旁,道:“啥子事?”一旁的計生辦黃正兵把煙散起,笑道:“郭蠻子的二媳婦又懷起了,我們准備讓她到政府接受處理。”
        習昭勇硬邦邦地道:“局裏有規定,派出所不能亂出警。這些事情是政府的事情,我們不管。”派出所並不屬于鎮政府的下屬部門,而是警察局的派出機構,工資關系和人事關系都在局裏。所以,派出所的民警具有相當強的獨立性,只是派出所需要地方協助的事情很多。有些經費需要地方解決,因此地方政府和派出所的關系相互依靠,相互制約。
        晁胖子見習昭勇搬出了條條款款,面子上挂不住了,道:“又沒有讓你去打人,我們擔心郭蠻子動粗,妨礙公務。按照治安管理處罰條例,這總是派出所的事情。”
        習昭勇跷起二郎腿,消瘦的臉上沒有笑容,道:“青林派出所有規定,出警必須要秦所長同意。現在秦所長沒有表態,我怎麽敢亂出警。計劃生育是基本國策,但是公安紀律也很嚴格,我這身皮皮想多穿幾年。”
        黃正兵見兩人越說越對立,給高長江遞了一個眼色,道:“習公安,出來了一下,我有一件事情問你。”
        習昭勇跟著黃正兵出去了,剩下晁胖子撫著肚子生悶氣。不知黃正兵跟習昭勇說了一些什麽,兩人回來的時候,黃正兵道:“各位,今天郭蠻子的媳婦正好在家裏,我們趕緊去,若她走了,就麻煩了。”
        計劃生育是基本國策!
        這句口號響遍全國,侯衛東雖然初出校門,也對這句口號爛熟于心。從理論上,侯衛東堅決支持計劃生育,可是當他們來到了郭蠻子家,出其不意地將郭蠻子及兒媳婦堵在家裏,郭蠻子的神情又讓他內心充滿了同情。
        “誰敢進來,我就砍死誰?”郭蠻子提著柴刀,站在院子裏死死地把門守住,他名爲蠻子,其實身材並不高大,亂蓬蓬的頭發下有一雙凶狠的眼睛。這雙眼睛發著寒光,就如被獵人包圍的野獸。
        一個穿著黃色T恤的高大漢子上前勸道:“郭蠻子,把刀子放下,計劃生育是大政策,誰都不能違反,你這樣做要吃虧的。”
        郭蠻子提著鋒利的柴刀,道:“秦大江,我家的情況你是知道的,不生兒子,郭家就絕種了,祖宗們會在地下罵我。”
        獨石村村支書秦大江平時和郭蠻子關系還不錯,耐心地勸道:“今天晁鎮長和計生辦的人都來了,肯定要把幺妹子帶走,你家老三還沒有結婚,完全有可能生男孩,怎麽就說郭家絕種了。你在這裏出了事,以後在牢裏頭,想抱孫子都不得行。”
        郭蠻子臉上有瞬間的猶豫,但是他很快就堅定了下來,吼道:“我大兒在廣東,他沒有回來,誰都不能將幺妹子帶走。要進屋,從我身上踩過去。”
        幺妹子躲在豬圈裏,用柴火把自己遮住。聽見公公的吼聲,又是怕,又是慌,咬著牙不敢出聲。
        晁胖子見秦大江和村委會主任江上山做了半天工作,而郭蠻子卻找了千般理由,死活不讓開,火氣往上沖,道:“郭蠻子,給你說了這麽久道理,你都聽不進去,我們只有硬來了。你是郭蠻子,我是晁蠻子,今天就看哪個更蠻。”
        正在這時,門外傳來了喊叫聲,一個十六、七歲的少年和一個五十來歲的農村婦女急匆匆地跑了進來,少年手裏提著一根扁擔,沖到院子裏,狂吼:“誰敢上來,老子砍死他。”
        晁胖子大怒,道:“還反了天。”
        青澀少年是郭家老三,他年齡小,體格卻比郭蠻子強壯得多,提著扁擔就向晁胖子打過去。晁胖子對他很警惕,見他動手,慌忙向後退,扁擔帶著風聲,“啪”地打在了晁胖子手臂上。晁胖子“哎喲”一聲,向院外跑去。
        秦大江見郭老三沖進來就動手,連忙沖上去,從身後將郭老三緊緊抱住。他是石匠出身,有著一身蠻力,郭老三手臂被他抱住,絲毫動彈不得,吼道:“秦叔叔,放開我,打死這些**的。”
        郭蠻子揮著柴刀,凶狠地叫喊著,卻被他老婆死死抱住。江上山在一旁急得直跺腳,結結巴巴地道:“郭、郭隊長,要,不得,要,不得。”
        習昭勇已將手铐取了出來,對侯衛東道:“奪刀,你管左手,我管右手。”侯衛東緊張地點了點頭,心跳得“嘣、嘣”直響。趁著院子裏一片混亂,沒有人注意他,和習昭勇一左一右向郭蠻子身側挪了過去。
        “上”習昭勇喊了一聲,猛地向上撲了過去。
        侯衛東雙手緊緊扭住了郭蠻子的左手。郭蠻子一甩手,差點將侯衛東雙手甩開。侯衛東曾在田徑隊和散打隊訓練了幾年,手上力道也不小。較量了兩三個兩回合,郭蠻子的手臂被他扭住了。
        習昭勇也握住了郭蠻子的右手,他腿往前一靠,絆住了郭蠻子的腿,一使勁,將郭蠻子撲倒在地。這一招是習昭勇在偵察部隊時所學的擒敵術,簡單實用。
        郭蠻子被習昭勇和侯衛東按在地上,拼命地掙紮。習昭勇利索地給郭蠻子套上了手铐,也是上的反铐。
        雙手被铐上以後,習昭勇和侯衛東就放開了郭蠻子。郭蠻子的老婆將他拉起來,郭蠻子背著手铐,跳起腳罵道:“你們這些*兒子,以後生了娃兒沒**喲。”
        在豬圈裏的幺妹子聽見外面的打鬧聲和叫罵聲,她低頭看著自己的微微鼓起來的肚皮,幾顆眼淚水掉了下來。她站起身,來到豬圈地窗戶邊,看到郭蠻子被手铐铐住了,秦大江又把郭老三抱住,知道這一關過不去了。她“哇”地哭出聲來,向門外走了出去。
        看到幺妹子站在門口,站在一旁的黃正兵和段洪秀連忙上前,黃正兵黑著臉道:“我是青林鎮計生辦的,麽妹子,跟我們到計生辦去。”幺妹子哭道:“可不可把孩子留下來,我們找錢來交。”
        黃正兵拒絕道:“我們搞計劃生育又不是爲了收錢。”段洪秀在一旁勸道:“幺妹子,沒得關系,又不痛。”
        郭蠻子看到幺妹子從屋裏出來,一屁股坐在了地上,“嗚、嗚”地哭了起來:“娃兒媽,把老三拉到屋頭去。”他又對老三哭吼道:“郭家勇,回屋頭去。”
        等到局面控制了下來,晁胖子這才從院子外面走進來。他手臂上有一條紅腫的扁擔印子,對郭蠻子道:“郭隊長,你也不要怪我。這都是政策,我們吃這碗飯,沒有辦法。以後等老三媳婦懷上娃兒的時候,計生辦帶她去檢查,是男的就留下來,是女的提前打掉。”
        郭蠻子昂著頭,道:“姓晁的,爬開,日*媽。”晁胖子也沒有生氣,道:“希望你理解,這不是針對你們一家人,全鎮都是這麽搞的。”
        一行人帶著幺妹子就朝山下走去,只准郭蠻子老婆跟在身邊。
        到了上青林場鎮,晁胖子道:“侯衛東,習昭勇,一起下山,山下還有事情。”
        晁胖子發話,侯衛東當然只有執行。
        习昭勇不太买账,道:“我家里有事,請个假。”晁胖子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:“习公安,硬是請不动你。若是赵书记叫你,或者是江局长到了,恐怕你十分钟就下山了。”
        習昭勇皮笑肉不笑地道:“那是當然,若是沙州警察局長來了,我就從青林山上跳下去,一分鍾到了派出所。”
        晁胖子心中惱怒,可是派出所只聽趙永勝的話,連鎮長秦飛躍的面子也時常敢掃。他作爲分管政法的副鎮長,更是對這些臉皮厚、嘴巴油、路子野、有小權的民警無可奈何。
        除了派出所習昭勇,一行人就往山下走。攻克了難關,完成了工作任務,計生辦的黃正兵、李輝、段洪秀等人神情就輕松了下來,特別是李輝,毫無顧忌地講起了葷段子。
        看著神情悲傷的幺妹子和郭蠻子老婆,侯衛東心中很是不忍。他明白計劃生育是國家的基本政策,也明白全國人口呈爆炸式增長,放任大家敞開肚子生,國家必然無法承受這麽多的人口,他暗道:“當初若早聽馬寅初先生的忠告,也就不會釀成如此嚴重的後果。”
        可是作爲當事人,他們想要兒子的願望,合情理,合人性,讓人深爲同情。大家與小家,整體與個人,如此尖銳沖突,而矛盾的焦點集中在鄉鎮幹部身上,侯衛東有了切身感受,暗道:“鄉鎮幹部還真是不好當。”
        順著山道,很快就下了山,侯衛東等人跟著晁胖子等人走進了青林鎮政府。站在政府大院,晁胖子讓段洪秀將幺妹子帶到了計生辦的辦公室,然後對大家道:“今天辛苦了,中午到何家館子吃飯。”
        青林鎮大院子和上青林鄉的院子截然不同。上青林院子冷冷清清,一天難得見到幾人,而青林鎮政府車來人往,人氣十足。
        黃正兵和李輝帶著幺妹子到了計生辦,人們匆匆散去,各歸各位。侯衛東一個人站在青林鎮大院,沒有人招呼,他在心裏抱怨了一句:“晁胖子是什麽意思,讓我下山,又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裏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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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 樓主| 发表于 2010-6-1 20:50:09 | 只看該作者


        《侯衛東官場筆記》之書記的心思不好猜1

        




        侯衛東站在青林政府大院裏,他到工作組上班三天,已經知道工作組不過是一個臨時機構。工作組裏的所有人,都分別屬于青林鎮政府的某一個部門,只是自己是一個例外。目前爲止,他不知道自己屬于哪一個部門。
        此時才十點半,距離吃午飯還有一個多小時。侯衛東在鎮政府裏和黨政辦的人最熟悉,便進了黨政辦公室。辦公室裏有四個人聚在一起說笑著,楊鳳的桌子上放著一句瓜子,她一邊朝桌上吐著瓜子殼,一邊聽旁邊人說笑。她看到侯衛東走了進來,有些誇張地道:“侯大學來了,稀客。”
        這些人都知道又分來一個大學生,但是報道之後直接就上了青林山,現在才第一次見到真面目。
        “侯大學,聽說你抓到了一個棒兒客,沒有想到大學生還這麽勇敢。有些大學生,自以爲能幹,大事做不了,小事又不做。”楊鳳不知和誰怄氣,說話就含沙射影。
        侯衛東對楊鳳的性格有一個基本的了解,楊鳳是一個典型女子。何謂典型女子,有三個特征,第一是愛講小話,包括刨根問底查戶口、義務介紹他人隱私;第二是喜歡吃零食,侯衛東見過楊鳳三次,每一次她的嘴巴都沒有閑著;第三是能撒嬌,楊鳳的這一個特點還不明顯,或許是場合不對的原因。
        辦公室的其他人都知道楊鳳說的是誰,他們開始打量起這位被分到了工作組的大學生。有些人眼神中就露出幸災樂禍的神情。楊鳳噼裏啪啦地把衆人介紹給侯衛東。侯衛東默記了這些人的姓名、部門及職務。
        11點40多,唐樹剛也走進了辦公室,他看到侯衛東坐在辦公室裏,道:“青林山的上山酒醉倒了太多英雄好漢。侯大學酒量大大的好,把習昭勇和白春城都喝翻了。”
        侯衛東拍了拍頭,道:“我和白春城喝了很多嗎,那天的事情我記不起了。”
        要下班時,唐樹剛和楊鳳等人約著到外面館子吃飯。侯衛東則在辦公室等著計生辦的人。
        12點,透過窗戶,見陸續有人出了院子。侯衛東在黨政辦公室坐立不安,心道:“早知道這樣,我就和習昭勇一樣,懶得下山。”
        一個中年人走進了辦公室,他中等個子,有一頭漂亮的自來卷,皮鞋發亮,腰間皮帶很是精致,他看了一眼侯衛東,道:“唐樹剛走了嗎?”
        來人直呼唐樹剛的名字,侯衛東不用猜都知道他是鎮裏面的頭頭,道:“唐樹剛剛剛出去。”來人瞥了侯衛東一眼,道:“你是誰?”
        聽了侯衛東介紹,中年人臉上浮現了一絲笑臉,道:“我是秦飛躍,今天上午的事情我聽晁鎮長說了,這個典型抓得好。中午我和計生辦一起吃飯,你也一起去。”秦飛躍說完就出了辦公室,向大門走去。
        侯衛東得知面前之人是秦鎮長,他急忙把報紙放上報夾,又把黨政辦大門關上。走到黨政辦門口,迎面又走過來一人,侯衛東連忙道:“趙書記好。”趙永勝愣了愣神,似乎一下子沒有想起侯衛東是誰。侯衛東連忙道:“我是侯衛東,已經在上青林住下了,正在熟悉工作,准備向趙書記彙報思想。”
        趙永勝這才點頭道:“聽高長江說,你適應能力很強,很守紀律,懂得規矩。在上青林這一段時間,你要多跟高長江學學,抽空到各村去跑跑,熟悉基層情況。”他又笑道:“你中午在哪裏吃飯?”
        侯衛東透過窗戶見秦飛躍已經走出大院門口,對趙永勝道:“今天上午我和晁鎮長一起到獨石村抓了大肚皮,中午晁鎮長讓我到何家館子吃飯。”
        趙永勝原本是笑嘻嘻的,不知不覺中卻陰沈了下來,淡淡地道:“你去吧。”轉身出了黨政辦。
        侯卫东见他态度变得快,弄得有些莫名其妙。等赵永胜上了楼,他加快脚步,追到了秦飞跃,惴惴不安地跟着他来到了何家馆子。黄正兵在站在门口等着,看到秦飞跃来了,笑着道:“秦镇长,里面請。”又对侯卫东道:“我还以为你不来了。”
        不一会,便围了满满一桌子,秦钢坐在了秦飞跃身边。晁胖子声如洪钟地道:“請秦镇长给大家讲两句。”
        秦飛躍清了清嗓子,道:“郭蠻子的媳婦懷了二胎,如果我們處理不下來,以後上青林的計劃生育工作就肯定要亂套。所以今天到獨石村的所有人都立了功,特別是計生辦,及時發現幺妹子的情況,又精心組織,這才圓滿完成了任務。今天大家痛快地喝一杯,給大家放半天假。”
        聽說放假,滿桌都喜笑顔開。
        秦飛躍又道:“郭蠻子當過生産隊長,能力是有的,功勞也有,就是脾氣倔。如果沒有派出所的協助,這事還真不好辦,我首先代表政府,敬派出所一杯。”
        “小李,給秦所長倒大杯子。”
        秦飛躍舉著大酒杯,對派出所秦鋼道:“青林有句俗話,感情深,一口悶,感情淺,添一添,我先喝。”他極爲豪爽地將大杯酒喝了。
        秦鋼是從警察局下來的人,與書記趙永勝關系挺密切,與鎮長秦飛躍關系一般。今天秦飛躍大杯喝酒,就是有意想和秦鋼把關系搞好。
        秦鋼面部表情仍然很嚴肅,他雖然不願意中午喝酒,可是鎮長的面子還是要給的,舉起酒杯,一口幹了。
        秦飛躍開始發動群衆,道:“晁鎮長,你分管政法,法庭、司法所、派出所,都歸你這口,秦所長在這裏,你要好好敬一杯。”
        晁鎮長胳膊上還有一條紅腫的扁擔印子,他舉起酒杯,道:“今天幸虧習昭勇在場,要不然,說不定會出什麽事情,秦所長,晁胖子敬你一杯。”
        秦所長用左手捂著酒杯,道:“今天下午還要到局裏開會,不能喝了。”
        晁鎮長舉著酒杯道:“這杯酒無論如何都要喝,秦所長酒量我清楚,喝兩杯酒沒有問題。”
        兩人爭來辯去,秦鋼還是不喝。晁胖子挂不住了,道:“我先幹爲敬。”說完,一口氣將酒喝了。
        秦飛躍見氣氛有些尴尬,就和稀泥,道:“秦所長要到局裏開會,酒就算了,秦所長的酒就由小侯代喝,如何?”
        秦鋼擺了擺手,道:“這杯酒我和晁鎮長喝,先聲明,這是最後一杯。”
        喝了這一杯,派出所秦鋼就離開了。聽到門外吉普車的發動聲音,晁胖子忍不住道:“秦鋼是個跟屁蟲,眼中只有那個姓趙的。”他這一句話把秦飛躍也帶了進去,秦飛躍看到桌子上還有些辦事員,道:“晁鎮長,喝酒,別說廢話。獨石村這事辦得好,我們碰一杯。”
        回想起剛才趙永勝的神情,侯衛東暗道:“看樣子,青林鎮兩個一把手不太團結。”得出這個結論,再細細地品味著剛才趙永勝的神情,心裏有些懊惱:“看來趙書記對我是有看法了,以後應該怎麽辦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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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 樓主| 发表于 2010-6-2 20:04:40 | 只看該作者


        《侯衛東官場筆記》之書記的心思不好猜2






        喝過這一頓滋味複雜的酒,出門之時,黃正兵將侯衛東拉到了一邊,道:“侯衛東,剛才我跟秦鎮長說了,想把你調到計生辦。計生辦雖然工作辛苦,但是待遇還是不錯,不知你願不願意。”
        侯衛東心中一喜,如果能調離上青林山,那當然是一件好事,道:“黃主任,我願意到計生辦來。到了計生辦我一定會努力工作,不會給黃主任丟臉。”
        這一次黃正兵到獨石村辦事,聽說新來的大學生很勇敢,一馬當先沖上去將棒兒客撲倒在地。因此,他到獨石村處理郭瘋子的時候,強烈建議晁鎮長挑選侯衛東參加行動。侯衛東果然不負衆望,再次勇敢地沖了上去,與習昭勇一起將郭蠻子按住了。下山之時,黃正兵暗自後怕:“如果沒有他們兩人,說不定會出現什麽事情。”
        計生辦經常會遇到這種事件,計生辦李輝耍點嘴皮子還是可以,可是遇到了這種狹路相逢勇者勝的情況,他就靠不住了。段洪秀是女同志,是做技術工作的,本身屬于保護對象,無法沖鋒陷陣。缺兵少將的黃正兵就看上了侯衛東。
        计生办是镇政府的重要部门,也是重要财源之一。掌管镇里财政大权的秦飞跃对计生办相当重视,一口同意了黄正兵的請求。
        得知調動消息,侯衛東心中暗自高興,努力終究沒有白費,得到了豐厚的回報。回上青林鄉的時候,他腳步輕快,上山沿途風景如畫。他禁不住唱起了鄭智化的《水手》:“苦澀的沙吹痛天邊的感覺,像父親的責罵母親的哭泣永遠難忘記。”
        回到了青林鎮小院,楊新春高興道:“侯大學,郵政局把電話安好了。”對于侯衛東來說,這是一個不亞于調到政府的好消息。他快步走到楊新春身邊,“哪裏?”
        在會議室旁邊,訂了一塊牌子,上面寫著“青林郵政所代辦點”。楊新春笑著說:“這就是專門騰出來的辦公室。報紙,電話,包裹,都在這裏辦,信件兩天往山下送一次。電話是程控電話,方便得很。”
        侯衛東被愛情之火燒得頭腦發熱,也不問是多少電話費,道:“楊大姐,我來打一個長途。”
        “沙州园管处,請问找哪一位。”小佳的声音如天籁之音,划出了一道漂亮的曲线,飞进了侯卫东的心灵深处。他轻声道:“小佳,是我。”
        “啊,是你,怎麽這幾天不給我打電話,信也不寫。”侯衛東全身毛孔都敞開了,道:“這是工作組新安的程控電話,號碼是XXXXXX,你記下來,隨時給我打電話。守電話的人是楊大姐,她會幫我轉,有時間就一定要跟我聯系。”
        “衛東,我想你。”小佳在電話線的另一頭,聲音已有些哽咽了。
        “這個星期天我過來。”
        小佳遲疑了一下,道:“這個星期園管處搞活動,集體去遊長江,星期五出發。”
        侯衛東心裏頓時輕松了,青林鎮還沒有發工資,他只剩下七十多元。還要留生活費,來回走一趟,他實在擔心錢不夠花,可是松氣的感覺卻不能讓小佳感覺出來,他用遺憾的語氣道:“下個星期,如果沒有其他要緊的安排,我一定到沙州來。”
        “好,我等你。”小佳低聲道,“衛東,我想你。”由于在辦公室裏,她滿腹的話沒有機會說出來。這時,她看到副所長走了過來,迅速挂斷了電話。
        侯衛東付了錢,回到辦公室,情緒低落了下來。這次通話,他感到小佳沒有多少激情,這種感覺無法用語言來說清楚,卻如磁場一樣實實在在存在。他心中就如被螞蟻咬了一小口,坐立不安。
        “肯定是辦公室不方便說話。”侯衛東自我安慰道。
        下午,混到了6:15分,估計園管處下班了,侯衛東跑到樓下給小佳打了電話。這一次小佳熱情如火,開始撒起嬌來,不准侯衛東放下電話,打到23分鍾的時候,侯衛東已感到經濟上的壓力。在電話裏吻別了十幾聲,小佳這才允許侯衛東放下電話。
        付了電話費,侯衛東開始覺得心痛:“這怎麽了得,一天就打了25元錢。再打幾天,我就要身無分文了。”回到了簡陋卻幹淨的小屋,他取過稿紙,一口氣寫了五頁紙,把相思之苦全部寫在了紙上。
        放下筆,他在屋裏轉了轉。由于上午隨著晁胖子到了獨石村,就沒有買菜,屋內只米、面和雞蛋。侯衛東在家向來飯來張口衣來伸手,此時被逼上了梁山,也只好自己動手。他打了兩個雞蛋,煮了一鍋糨糊般的雞蛋面。雖然品相不好,味道還是不錯,他最終還是將雞蛋面吃得幹淨。
        六點半,侯衛東到了鐵柄生家裏。
        鐵柄生全家人都在等著侯衛東。他們如此鄭重,反而讓侯衛東顯得很是汗顔,“鐵校長,這個假期,只要有時間,我就過來,你們也不要專門等我。”
        鐵柄生快活地笑道:“侯大學,你晚上就在我們家吃飯吧。添人不過就是添一雙筷子,這樣方便。”侯衛東聽到鐵校長還叫他“侯大學”,道:“鐵校長,你就不要這樣喊我了,叫我小侯就行。”
        鐵瑞青把課本全部拿了出來,旁邊還擺著一杯茶水。
        “這樣,你先讀一遍課文。”
        高中英語第一課就是卡爾馬克思的故事。這篇課文侯衛東倒背如流,聽到鐵瑞青的讀音,侯衛東聽著帶有濃重益楊口音的英語,忍不住好笑。只是不願意挫傷鐵瑞青的積極性,他繃著臉沒有笑出來。
        “鐵瑞青,你讀得很熟練,看來也是用了心,只是你的音標有問題,許多單詞沒有讀准,我先讀一遍。”侯衛東也沒有看課本,就將第一篇課文背了一大段。
        鐵柄生一直陪公主讀書,當他見侯衛東居然能背得下這篇課文,臉上笑成了一朵花。他向愛人遞了一個眼神,兩人便輕手輕腳地出了門。
        陳大姐到了門外,悄悄問鐵柄生,“侯大學到底行不行?”鐵柄生點點頭道:“他是學政法的,沒有想到還背得下英語課文,肯定不錯。”
        在屋裏,侯衛東已放棄了輕易糾正其語音的幻想。他就拿起課本,逐個單詞,逐句話地教鐵瑞青讀書。一個小時以後,侯衛東結束了課程。他頭上已冒了一圈汗水,鐵柄生臉面春風地迎了過來,手裏提著一個紙包。
        “我家裏有兩盤音標磁帶,等回家的時候,給鐵瑞青帶過來。鐵瑞青基礎不好,這二十多天,我主要糾正她的語音。從基礎抓起,益楊一中的老師水平還是可以,以後跟著老師走就行了。”
        鐵柄生不斷點頭,他將紙包遞給侯衛東道:“這是青林的野茶,沒打過藥,你帶回去喝。”


      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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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 樓主| 发表于 2010-6-3 20:20:54 | 只看該作者



        《侯衛東官場筆記》之周末沙州行1

        




        周末,沙州市園管所組織單位職工去長江旅遊。
        對于侯衛東來說,這是參加工作的第一個周末。他日思夜想,滿心歡喜皆成空,很是失意。
        由于還沒有領到第一個月的工資,他不免囊中羞澀。星期六抽空回了一趟吳海縣,向母親劉光芬借了五百元,暫時應急。
        劉光芬聽說了侯衛東的情況,抹著眼淚,催侯永貴去益楊找關系。侯永貴開始還應付著,被劉光芬說煩了,大聲道:“打鐵還得自身硬,找誰?一切靠自己,想當年,我比小三的情況還要艱苦十倍。帶一把槍,走上百公裏的山路,還不是一樣把偷牛賊抓了回來。
        劉光芬見老頭子無動于衷,氣得很。在侯衛東返回青林前,再悄悄塞給他五百元錢。
        侯衛東從益楊縣城回到了冷清清的上青林小院子,過了好一陣才重新適應山上的環境。這一次回吳海縣,他帶了一些書和一個微型收音機。雖然在電視初步普及的90年代初,收聽廣播有些土氣。可是夜深人靜的時候,躺在床上,聽些暖暖的暧昧話題,或是安靜地聽上一段音樂,也算是對上青林生活的補充。
        計生辦主任黃正兵承諾將其調到計生辦以後,從星期一到星期五,侯衛東天天等著調動通知。誰知調動通知就如害了不孕症的女人肚子,遲遲沒有動靜。侯衛東對青林鎮政府陌生得很,黃正兵也只是見過一次,只有幹著急,無計可施。
        這一星期,侯衛東對工作組有了進一步了解。上青林鄉和下青林鄉合並成青林鎮,多出了一些人不好安排,成立這個工作組。其實就是變相地將部分不受歡迎的人安置在上青林山上。成立工作組的動機不純,工作組自然是一盤散沙。整個青林工作組二十多人,只有侯衛東堅持在辦公室坐班。
        侯衛東固執地堅持到辦公室上班有兩個原因:一是他家不在青林山上,與其在樓上無所事事,不如到辦公室看報紙;二是他想在高長江面前留個好印象,鎮政府領導很少到青林山,趙永勝和秦飛躍等領導對他的印象主要來自高長江的說法。從這個角度來說,高長江雖然退居二線,卻間接影響著侯衛東的命運。
        星期五下午三点,高长江午休起床,看到侯卫东还坐在办公室里,奇怪地道:“侯大学,今天星期五,你不回家?”侯卫东心中正如猫抓,表面却甚为平静,道:“我没有請假,怎么能够早退。”
        高長江沒有當領導很久了,此時得到了侯衛東的無條件尊重,心裏格外熨帖,道:“要回家就現在走,山下還有客車,再晚了想走都走不了。”
        高長江名爲工作組組長,但是工作組成員都屬于各個部門,各有各的事情,各有各的科室領導。他這個組長虛有其名,只是重要活動牽個頭,憑著前些年的余威,工作組成員在場面上還是很尊敬他。不過畢竟人走茶涼,每個人內心的真實想法,只有鬼才知道。目前,工作組只有新人侯衛東是真心實意地聽從高長江安排,這讓他對侯衛東很是滿意。
        高長江催促道:“別磨蹭了,快走吧。”
        侯衛東故作沈穩地向從高長江道別,慢慢地走出了大院。等到高長江的目光觸不到的地方,他加快了腳步,走出小場鎮。到了山間小道,侯衛東心情徹底放松,順著山道一溜小跑。從山頂跑了下來,一看時間,下山居然只用了16分鍾。
        等了半個小時,客車才慢悠悠地開了過來。
        客車爲了多裝客人,慢如蝸牛。侯衛東昐著見小佳,心急如焚,恨不得把司機踢到車下去。好不容易到了益楊縣城,此時已是夕陽晚照,正常客車已經停班了。
        益楊還有一班夜車開往沙州,這是益楊做服裝生意的小老板們專用車,晚上十二點出發,在客車上睡上一覺。到了沙州是早上三點,稍等一會,沙州最大的綜合批發市場就要開市。小老板買上幾包時新衣服,坐著同一班客車往回走,到了益楊縣城也就是八點左右。由于有了這班貨車,益楊縣的流行服飾始終能跟上了沙州的步伐,比周邊吳海、成津幾個縣明顯要快上幾個節拍。
        侯衛東就准備坐這班客車到沙州。
        客車車費著實不便宜,滿車人都很熟悉,互相打著招呼,開些葷素搭配的玩笑。侯衛東不是這個圈子的人,上了客車,閉上眼睛睡覺。
        客車十二點准時出發,在搖晃的客車上,侯衛東很快就睡著了。他做了一個夢,在夢中,他和小佳漫步在沙州學院。最後還上了無名山,正當情節漸漸進入高潮之時,客車開進了沙州市綜合批發市場。
        小老板們一哄而下,他們結著伴來到夜攤上,要了鹵菜和啤酒,慢慢地吃喝起來。侯衛東站在夜色中,看著黑沈沈的天空和一排路燈,不知應該到何處去。他也到夜攤上要了些鹵菜和啤酒,坐下來慢慢地吃喝。
        早上四點,綜合市場開門,小老板急急忙忙地趕去搶貨,把侯衛東一個人丟在了小夜攤前。他原本打算在這裏熬到天亮,可是從青林山上出發算起,在路上走了七個多小時,此時已困得不行。當早上五點鍾,夜攤老板准備收攤子之時,他決定去找一家賓館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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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发表于 2010-6-4 06:20:26 | 只看該作者
      我很少到这里来 哈哈哈
      34#
       樓主| 发表于 2010-6-4 21:04:13 | 只看該作者



        《侯衛東官場筆記》之周末沙州行2






        又坐了半個小時,夜攤老板們開始收攤了。
        “沒有房間了?”得到了服務員的回答,侯衛東一臉的郁悶,正准備轉身離去,服務員道:“老板,不用找了,今天沙州所有的賓館都爆滿。”
        侯衛東在客車上,隱隱聽到什麽糖酒交易會,卻沒有想到居然會有這麽大的動靜。沙州市所有的賓館居然都被占滿了,他看著黑黑的天,暗道:“天快亮了,忍忍就過了。”
        離開了賓館,侯衛東就一個人在市區裏轉。沙州市這幾年經濟發展迅猛,城市建設搞得不錯。一個人走到夜色中,有明亮的路燈相伴,倒也不怕。經過街心花園之時,見花園中有一張長條椅子,就坐在那裏等待天明。
        在半睡半醒之間,忽然覺得有腳步聲。侯衛東睜開眼,見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站在身邊,小女孩哆嗦地道:“叔叔,幫幫我,有壞人跟著我。”
        侯衛東睡意全消,問道:“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?”
        小女孩道:“我從家裏跑出來的,有幾個人跟著我,叔叔救救我。”
        三個乞丐模樣的成年男子出現在了樹林前。他們在樹林外張頭探腦,其中一人朝裏面走。侯衛東聽說過沙州丐幫的名聲,沒有想到今天遇上。他不敢馬虎,撿起一塊半截磚,握在手中,道:“你們幹什麽。”
        進來打探的乞丐以爲裏面只有小女孩,被這一聲嚇了一跳。此時他完全沒有白天在路人面前的溫順,從懷裏摸出了一把刀,惡狠狠地道:“滾開,別壞大爺的事。”那個小女孩躲在侯衛東身後,嚇得渾身發抖。
        侯衛東道:“這是我妹妹,你們想還在沙州混日子,最好別在這裏鬧事,惹了老子,端了你們的窩子。”
        乞丐多是欺軟怕硬之輩,見侯衛東身體結實,膽子也大,說了句:“倒黴。”三名乞丐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之中。
        等到三名乞丐走了,侯衛東暗自驚出了一身汗水,他見女孩子驚魂未定,問道:“你讀幾年級了,怎麽一個人在外面?和家裏人吵架了?”
        女孩子眼神中帶著些懼怕,想來仍然沒有從剛才的事件中清醒過來,哆嗦著道:“我讀小學六年級。”又很倔強地道:“我不回家,媽媽不對。”
        “現在的小孩,被慣成了什麽樣子。”侯衛東大致明白了是怎麽一回事,道:“媽媽不對,回去以後批評她,你爸爸在哪裏?”
        小女孩搖頭道:“爸爸不在家。”
        “外面壞人多,若是剛才叔叔不在,就要被那幾個壞人帶到很遠的地方賣掉,再也見不到爸爸媽媽了,你怕不怕。”
        小女孩抓住侯衛東的衣服角,道:“叔叔帶我去給家裏打電話。”
        兩人來到了沙州市綜合農貿市場,在一個小煙攤前看到了一個公用電話。小女孩撥通電話,喊了一聲:“媽。”也不知電話那一頭說了些什麽,小女孩臉上顯出高興的表情,扭頭問侯衛東道:“叔叔,這是哪裏?”
        “沙州綜合批發市場。”
        打完電話,侯衛東買了一包雲煙和一包餅幹,和小女孩坐在煙攤前的長木凳前。沙州綜合批發市場人來人往,還有兩個保衛模樣的男子,也就不必擔心安全。小女孩吃著餅幹,漸漸地平靜了下來。
        她看到侯衛東在抽煙,就遞了一塊餅幹過去,道:“叔叔,你吃一塊,很好吃。”這是普通的餅幹,從包裝就可以看出味道不怎麽樣。小女孩卻吃得津津有味,想必是真餓了。
        過了一會,一輛普桑開進了綜合市場。一男一女從車上沖了下來,他們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煙攤邊吃餅幹的女兒。女的一把抱住了小女孩,道:“粟糖兒,媽媽答應給你買鋼琴。”
        那男的看見小女孩,明顯松了一口氣。
        那女的提心吊膽過了一個晚上,見寶貝女兒完好無損,終于可以放心了。她抹著眼淚道:“粟糖兒,以後無論遇到什麽事情,都不准離家出走。”
        那男子眉頭緊鎖,生氣地道:“這還不是你寵的。”他走到公用電話旁,准備付電話費。
        公用電話的老板指了指侯衛東,“他已經付了。”
        男子看了侯衛東一眼,心裏保持著一絲警惕,取出十塊錢遞了過去,道:“這是電話錢和餅幹錢,謝謝。”
        侯衛東搖了搖頭,道:“小事一樁。”
        小女孩掙開媽**手,來到侯衛東身邊,道:“叔叔,你叫什麽名字?”
        侯衛東轉過身,低頭道:“小妹妹,以後要聽大人的話,不要一個人亂跑。外面有好人,也有很多壞人。”
        女的看出些蹊跷,正欲說話,男子用眼神制止了她。
        侯衛東步行了一個多小時,到終于來到了沙州公園的門口。這時,天漸漸亮了。
        經過這一夜折騰,侯衛東感到身心俱疲,坐在了公園門口的木椅上,享受著夏日清晨的涼風,不知不覺就睡著了。在睡夢中,他夢到了青林小學校的桂花樹,還有鐵柄生家裏香噴噴的紅燒鲢魚。
        正在夢中吃魚,忽然天地一陣搖晃。侯衛東眼看著紅燒魚在夢中消失,正在惱火之時,擡頭看到一身紅衣在眼中閃耀。
        小佳看見侯衛東坐在木椅子睡著了,口水順著嘴角流到了胸口。她既心疼又好笑,將侯衛東搖醒以後,取過紙巾將他的口水擦幹淨,又將一個醬肉小包子塞進了侯衛東的嘴裏。
        兩人千言萬語,見面之時卻不知從何說起。

      35#
       樓主| 发表于 2010-6-7 22:19:28 | 只看該作者



        《侯衛東官場筆記》之周末沙州行3






        走到公園大門,侯衛東准備買票。小佳拉了拉他的手,道:“不用買票。”果然,公園守門的中年人熱情地招呼道:“張小佳,今天怎麽有空到公園來檢查工作。”
        張小佳抿嘴笑道:“老何,今天休息,我來耍。”
        老何看見張小佳胳膊挽著一個年輕人,開玩笑道:“張小佳,男朋友長得好帥,在哪裏上班。”
        聽到有人誇獎侯衛東,小佳心頭一陣甜蜜,介紹道:“這是男朋友侯衛東,在益楊工作。”
        老何明顯地愣了愣,隨即又笑道:“在益楊工作,你們兩人是同學?”
        沙州人對益楊等縣有發自內心深處的輕視。老何眼中稍縱即逝的驚疑和不解,被侯衛東敏銳地感覺到了,心道:“不過是守門人而已,十年之後還是守門人。我會當多大的官,誰又能說得清楚。”
        沙州公園曾經是嶺西省頗有名氣的公園,這些年由于投入減少,漸漸衰落了。可是作爲老公園,它的底氣還是很足,公園有許多幾十年樹齡的老樹,很有曆史感。
        走了這一段路,兩人初次見面的陌生感這才消除了。小佳鼻尖微微有些出汗,緊緊靠著侯衛東,不停地講著工作以後的各方面情況。侯衛東看著左右無人,摟著小佳的腰,隔著薄薄的裙子,手掌能感到小佳腰間肌膚的細膩和熱度。
        兩人在沙州學院相戀三年多,大部分時間都是在躲躲藏藏中度過。對于尋找合適地形談情說愛十分在行,走了一段,他們找到了一處合適的約會地點。
        這種約會地點必須滿足兩個條件,一是當事人的視線必須開闊,這是前提條件,不能及時明了准確地發現來人,藏得再好也很被動;二是後背一片最好是圍牆、山岩、建築物等阻礙物,這樣就不會有人從背後出現。只要滿足了這兩個條件,就可以放心親熱。
        侯衛東和小佳緊緊地抱在了一起,小佳主動親吻。侯衛東躲了躲,尴尬地道:“晚上和早上都沒有刷牙。”
        小佳聞言停止進攻,使勁掐了侯衛東一把,道:“討厭,爲什麽在旅館裏不刷牙。”
        “沙州開糧酒交易會,所有旅館都住滿了。”
        “你昨天晚上在什麽地方睡覺?”
        “我在外面坐了一夜。”
        小佳眼睛濕潤了,關切地問道:“你困不困,若困就靠在我身上睡一會。”
        “這個時候睡覺,真是暴殄天物了。”
        “你壞。”小佳掐了侯衛東一把。開始談起了工作上的事情。
        “在青林山上,你與書記和鎮長離得這麽遠,無論做得再好,他們都不知道。幹了等于白幹,我認爲還是要想辦法回到青林政府去。”
        “計生辦黃主任有意將我調到計生辦去,秦飛躍鎮長已經同意了,應該沒有多大問題。”
        侯衛東見張小佳頭發微微邊緣有些卷曲,用手摸了摸,道:“頭發燙過。”
        “好看嗎?”
        “我覺得還是以前的直發好看一些。”
        “你不懂,現在沙州市最流行這種小卷發。”
        “在青林山上,我擡頭望明月,低頭看大嬸,流行已經離我很遠了。”
        “我爸媽這一段時間沒有過問我的事情,但是他們應該清楚我們還在交往,時不時敲打我,還規定晚上必須九點鍾回去”說起這事,小佳臉上一片黯淡。
        侯衛東想起陳慶蓉難看的臉色,暗中歎息一聲,表情卻很是堅定,道:“你要相信我,我一定會做出成績,讓你爸爸和媽媽相信我。”他心裏沈重,卻故作輕松地道:“胡漢三肯定會殺回沙州的,我們都要有信心。”
        看著侯衛東堅毅的神情,小佳心裏堅定了許多,畢業這段時間,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,她對兩人能否最後走到一起也有焦慮。沙州和益楊確實是一道難以逾越的鴻溝,比王母娘娘制造的天河還要寬闊。
        在公園裏坐到了兩點,侯衛東和小佳才出去吃了午飯。隨後四處尋找旅館,就如昨夜的旅館服務員所說,沙州所有賓館、旅店都人滿爲患。小佳想起交遊廣闊的謝大姐,給她打了一個電話。
        謝大姐爽朗地道:“沒有問題,我弟弟房子空著,借給你們倆過夫妻生活。”
        小佳紅著臉道:“謝大姐別開我玩笑,旅館確實爆滿了。”
        挂了電話,小佳既高興又羞澀,道:“晚上的住房解決了,謝大姐的弟弟有一套空房子,今天暫時借給你住。”
        侯衛東自然聞弦歌而知雅意,道:“趕緊去拿鑰匙。”
        小佳抿嘴羞笑道:“你別這麽急吼吼的。”
        這是一套頗爲清爽的住戶,裏面設施很全。除了冰箱、電視等日常家用電器以外,還有並不多見的空調,這讓侯衛東和小佳很滿意。
        將防盜門反鎖,侯衛東將小佳緊緊地抱在了懷裏。在窗式空調的嗡嗡聲中,房間裏的溫度慢慢地降了下來,兩個年輕人的熱情卻“嗖嗖”地上升著。
        小佳站在房間中央,微閉著眼睛,聽憑侯衛東一件又一件地解掉身上的衣服。
        兩人戀愛多年,也算是親密無間。可是他們兩人的親密行動都是在野外進行。侯衛東是第一次在安全環境之下看到小佳的身體,他如欣賞藝術品一樣,凝視著小佳的身體。

        “衛東,我愛你,永遠。”
        “小佳,我愛你,永遠。”
        侯衛東脫掉了自己的衣服。年輕的身體看上去很是健康,肌肉結實,沒有一絲贅肉。肩膀到腰間形成了一個漂亮的倒三角。小佳目光中有一些迷離,手指在腹間的八塊肌肉間劃過。她的手指讓侯衛東一陣痙攣。侯衛東雄性的力量瞬間爆發,他一把將小佳抱了起來,直接放到床上,喘著氣道:“沒有套子。”
        “不用套子,我在安全期,別怕.....”
        晚上八點,兩人已連續地做了三次,體力消耗巨大,侯衛東餓得前胸貼著後背了。兩人都舍不得短暫的幸福時光,抱在一起講著情話。
        眼见着到了九点,小佳很不舍地道:“卫东,今天我给家里说是单位加班,这才請假出来。若是九点以前不回家,家里肯定又要起风波。”
        侯衛東親了親小佳平坦而柔軟的小腹,道:“走吧,我們要從長計議,不要激怒了父母。”


      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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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 樓主| 发表于 2010-6-8 22:00:57 | 只看該作者



        《侯衛東官場筆記》之三年之約




        

        將小佳送到了大樓下面,幾位居委會老太太仍然忠于職責,目光銳利地守在小賣部前。兩人沈浸在甜蜜的愛情中,根本無視這些居委會大娘們的威力。
        “明天,我等你。”侯衛東握著小佳的手,站在陰影的燈光中,充滿著柔情蜜意。小佳吻了侯衛東,道:“我爭取早些出來。”她擔心父母責怪,分手以後,匆匆上樓。
        到了家門口,小佳想著父母難看的臉色,暗道:“爲什麽自己的婚姻就非得受到父母阻撓,讓相愛的人如做賊一樣。難怪巴金要寫《家》、《春》、《秋》,封建思想真是害死人。”
        侯衛東回到房內倒頭就睡,這一夜他睡得極香。第二天醒來之時,已是上午十點鍾。
        起了床,侯衛東坐在沙發上看電視,這是別人的房子,他不太好意思長時間把空調開上。他找來一把電扇,一邊吹風,一邊看電視,等著小佳如天籁般的敲門聲。可是,小佳的敲門聲始終沒有響起來,心急火燎地等到了下午兩點,小佳這才出現。
        看著小佳的臉色,侯衛東就知道事情不妙,急問道:“怎麽回事?”
        “今天上午媽媽出去買菜,回來大發脾氣,說我學會了撒謊,還罵我不聽話。”
        “你媽怎麽知道我們在一起,她最多是懷疑,哪裏能肯定,你不承認,她就沒有辦法。”
        小佳帶著哭腔道:“昨天我們分手的時候,被居委會的阿姨看見了。今天早上,她們就給媽媽說了。”
        侯衛東奇怪地道:“那你怎麽出來的?”
        “上午在家裏和爸爸、媽媽大吵了一架,我是沖出家門的。”
        小佳的家庭風暴,不用細說侯衛東也能想象,他緊緊抱著小佳,喃喃地道:“小佳,對不起,太難爲你了。”
        兩人昨日還處于幸福的頂端,今日就掉進了冰窖。小佳在侯衛東懷裏哭了一會兒,道:“我想搬出去住。”
        侯衛東聞了聞小佳的發香,再一次將小佳緊緊地抱在懷中,道:“爲了緩和與父母的關系,最好不要搬出去住。畢竟你們是一家人,關系搞得太僵,將來不好收場。”
        小佳淚流滿面,道:“他們的態度很堅決,若是你再來找我,他們就要寫信到益楊縣委組織部去。”
        聽到這個威脅,侯衛東臉色頓變,隨即道:“他們要寫信,我也沒有辦法,這是他們的權利。我一沒偷,二沒搶,三沒嫖,四沒貪汙,我們是自由戀愛,寫了信我也不怕。”
        小佳夾在兩頭,如老鼠鑽風箱,兩頭受氣,又是眼淚汪汪。
        小佳的神情讓侯衛東心裏說不出的難受,他在內心深處責怪自己:“這一切都怪我,誰叫我沒有本事。三年內,我一定要調到沙州。”雖然下定了決心,可是想想在封閉的青林山上,要想混出名堂,似乎比唐僧到西天取經還要難。
        雖然有短暫的灰心,侯衛東還是很快他就開始調整心態,鼓勵自己:“人死卵朝天,不死萬萬年,只要努力,就會出現奇迹。”
        小佳依偎在他懷中,道:“幹脆我想辦法調到益楊去。”
        侯衛東拒絕了這個要求:“你是獨生女,離開沙州必然會深深地傷害父母,我不願意你們一家人因爲我反目成仇。你放心,給我三年時間,我一定會殺出一條血路。”
        “好,我等你。”
        兩人又瘋狂了一回,然後,小佳回家,侯衛東直奔車站。
        接近汽車站之時,侯衛東心中突然湧起了一陣不好預感。越是接近車站,這種感覺就越是強烈,正在琢磨爲何有不安之感,擡頭就看到了陳慶蓉,事到如此,他不能躲避,迎著陳慶蓉走了過去。
        “陳阿姨,你好。”
        陳慶蓉道:“侯衛東,你是有責任的男人。”說到這,她聲音突然哽咽起來,道:“我們只有一個女兒,我們不願意她嫁到益楊去,爲了小佳的幸福,求求你不要再來了。”
        侯衛東怔在當地,過了一會兒,道:“我和小佳是真心的,這樣分手,我痛苦,她更痛苦,給我們一些時間,我一定能改變現狀。”
        “我相信你的能力,可是在這個社會上,光有能力是不夠的,小佳的青春只有一次,我們做家長的不能讓她賭博,人心都是肉長的,將心換心,希望你能理解。”
        侯衛東不得不承認,陳慶蓉所說的極有道理,是出自肺腑的真心話,這讓他極爲難,猶豫了一會兒,還是堅持道:“陳阿姨,要我和小佳分手,我做不到。”
        陳慶蓉臉色更加難看,臉上有淚水也有怒火,更有無奈。
        侯衛東有些害怕陳慶蓉的神情,但是他的態度很是堅定:“給我三年時間,我一定要調到沙州來。”
        陳慶蓉立刻精神一振,道:“三年時間,若是三年時間你不能調到沙州,就一定要與小佳分手。我代表小佳的爸爸答應你,三年之後你真的調到了沙州,我們一定不會再阻止你們。”她緊接著道:“我們說話算話,這一段時間不要和小佳見面,你們都是才參加工作。應該把主要精力用在工作上,年輕人要珍惜機遇。”
        侯衛東根本不能容忍三年不見面的要求,道:“周末見一面,我們不會影響工作的。”
        “我不跟你講條件,這三年,你不要和小佳見面,否則我就和小佳斷絕關系,若是爲了小佳好,好好想一想。”
        “我信守三年之約,但是不能答應三年不見面的要求。”
        “我再說一遍,不跟你講條件。”
        侯衛東直到最後也沒有答應陳慶蓉提出的條件,兩人不歡而散。
        沙州之行,侯衛東感到了肩上的巨大壓力。道路是自己選擇的,任何人也不能怪,只有殺出重圍才對得起小佳的一片深情。而殺出重圍,必須一步一步做起,第一步就是要在青林鎮站穩腳跟,然後回到益楊縣政府。
        這個目標說起來簡單,做起來並不容易。侯衛東從繁華的沙州回到上青林老場鎮,立刻深切地感到了理想與現實存在的遙遠距離。
      37#
       樓主| 发表于 2010-6-9 22:38:11 | 只看該作者


        《侯衛東官場筆記》之提留與統籌1





        周一、周二無事。
        依然沒有調動的任何消息,侯衛東想要通過努力工作來實現三年之約。可是現實是如此無奈,他被放逐到了上青林,根本就沒有努力工作的機會。
        “機會是給有准備的人”。在這個信念支撐之下,侯衛東准備了一個厚厚的筆記本。每看一篇《嶺西日報》,他都要認真做好筆記,讓頭腦跟得上形勢的發展。
        星期三上午,侯衛東一個人坐在辦公室看報紙。院子裏傳來了說話聲,院子底樓是楊新春的郵政代理點,時常有人進來打電話,他並沒有在意。
        “侯大學,這是粟鎮長。”絡腮胡子李勇走進辦公室,大大咧咧地介紹道。
        粟明一米六左右,身材瘦小,主動伸出手,道:“侯衛東,歡迎你到青林鎮來工作。”
        鎮農辦老田穿了一件褪色老軍裝,黑而瘦,很純樸的樣子。農經站站長黃衛革和上青林白春城有三分相似,白白胖胖,衣服檔次也高。
        粟明四處看了看,誇獎道:“幾天沒有來,這間辦公室變了樣。以前到處都是灰塵,現在窗明幾淨。”
        這話是實事,侯衛東接管了辦公室以後,徹底地做了清潔,將所有汙穢一掃而空。而且,他每天上班第一件事情就是打掃辦公室和會議室。
        拉了幾句家常,高長江、李勇、獨石村的秦大江和江上山、田福深等人陸續到了辦公室,粟明道:“辦公室太小了,我們還是到會議室去。”
        粟鎮長看著幹淨清爽的會議室,眼睛不由得一亮,道:“楊新春終于把會議室掃幹淨了。”
        高長江道:“現在辦公室和會議室都由侯衛東來打掃。”
        粟明奇怪地問道:“這是楊新春的事,怎麽能讓侯衛東來打掃辦公室?”
        高長江嘿嘿笑了笑:“這是侯大學主動要求的。”
        等大家坐了下來,粟明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,道:“狗日的天氣,當真是熱得要命。高鄉長,中午讓嫂子煮鍋稀飯,炒盤回鍋肉,我們喝兩杯。”
        村支书秦大江道:“今天中午就不麻烦高乡长了,粟镇长亲自追收去年没有交的提留统筹。我们独石村再穷,这个客还是請得起。”
        “亲自追,我还亲自解手,亲自吃饭,亲自陪老婆睡觉。”粟明幽默了一句,随即脸色一正,道:“今天上山是追收去年独石村拖的提留统筹,具体情况請江主任给大家讲一讲。”
        獨石村村委會主任江上山從包裏摸出來一張紙,念道:“去年提留統籌一共欠三千四百一十二元,獨石村二社的何家院子欠得最多,具體數字如下……”
        所謂提留,是指村一級組織收取的公積金、公益金和管理費。統籌則是鎮政府收取的計劃生育、優撫、民兵訓練、鎮村道路建設和民辦教育等經費,是鎮村兩級的重要財源。
        粟明道:“去年青林鎮征收提留統籌費的情況很不理想,全鎮征收不到總數的60%,很多農戶拒繳。我分析,全鎮征收困難的主要原因有兩條:一是個別群衆交費意識差,對合理負擔也不願承擔;二是提留統籌費計算不合理,收取方法也存在問題,致使村裏無法正常開支,影響了工作開展。”
        他加重語氣:“提留統籌費是鎮村兩級的重要收入,今年如果不采取措施收清,拒繳農戶還會增多,村幹部的工資無法支付。到時各項工作無法開展,還會挫傷了村幹部工作積極性,我們的工作將更加被動。”
        “我們必須下大力氣解決好征收難的問題,具體做法,一要切實做到在5%以內征收,並公開計算方法,以得到農戶認可;二要細化征收辦法,對一些困難戶應通過群衆公評的方式准予緩交或減免;三要強化民主理財,落實財務公開辦法,定期公布提留統籌費的收支情況;四要對確有交付能力而拒繳的,采取必要的處罰措施,以推動征收工作的開展。”粟明口才極好,這一番話講得頭頭是道,令侯衛東刮目相看,暗道:“粟鎮長還真有水平。”
        “今天我們就是來采取處罰措施的,重點只收一戶,就是何家院子的何紅富。他家去年沒有交提留統籌,今年也沒有交,還四處散發歪道理,不抓這個典型,獨石村的款項以後將無法收取。”
        粟明按常規布置完任務,特意說了一句:“侯衛東也要參加行動,你和李勇一起,如果何紅富敢亂動,就由你們負責。”秦大江大聲道:“何紅富歪理特別多,你去給他做工作,他的理由還比你多。我覺得講道理沒有用,只有來硬的,他養了兩頭豬,倉裏還有谷子。不能全部帶走,還是要給何紅富留下基本生活品。我們只牽一頭豬,擔四挑谷子,這是政策,也是方法和策略。”粟明安排道:“這種事情派出所不會出面,還是得依靠我們自己。李勇負責牽豬,秦書記負責找幾個村幹部挑谷子,不來點硬火,何紅富不會服軟。”
        侯衛東一聽這個任務,心道:“怎麽總是讓我幹這種事情,看來都是勇敢名聲惹的禍。”


      38#
       樓主| 发表于 2010-6-10 21:44:03 | 只看該作者


        《侯衛東官場筆記》之提留與統籌2







        這一次到獨石村與前一次追計劃生育不一樣,追計劃生育就如夜襲陽明堡一般,是搞偷襲。此次追提留統籌則是大張旗鼓,用的是殺雞給猴看的計謀。
        進了何家院子,院子裏站了不少村民,秦大江喊道:“何紅富在不在家。”
        出來一個相貌還不錯的年輕女子,她抱著小孩子站在門口。面對著鎮村幹部並不發憷,道:“何紅富不在。”
        秦大江道:“尹小紅,這是粟鎮長,帶隊來收提留統籌,你去把何紅富喊回來。”
        尹小紅看了一眼粟明,道:“何紅富到坡上去了,我一個婦道人家做不了主。你們要找他,就在這裏等一會兒。”
        江上山走得汗水淋漓,對尹小紅道:“小紅,快點出找何紅富,我們就在這裏等他。”
        尹小紅這才抱著小孩朝外走,走到一根田坎上,對著竹林喊道:“何紅富,當官的來了,他們來收錢。”過了一會兒,見一個白白淨淨的年輕人走了回來,自語道:“這些人真是沒有屌事幹,又找來了。”
        侯衛東原來以爲何紅富又是郭蠻子似的人物,誰知卻是一個白面書生。
        何红富回来之后,将众人都請进了屋里。粟明谈道理是一把好手,何红富也颇有几分辩才。很快,屋里就剩下他们两人的争论声。
        何紅富把一本小冊子拿出來,翻著項目與粟鎮辯論:“我先不說提留,就說統籌款,統籌款裏有一項叫做鄉村道路建設費。這個錢就是用來修鄉村公路的,我們獨石村交了這麽多年鄉村道路建設費,爲什麽上青林鄉目前一條公路都沒有?村裏唯一的小道,還是我們自費修的。若是修通了到上青林的公路,我立刻把拖欠的所有款項都交清。”
        “上青林的公路肯定要修,鎮政府已經規劃了。這條路盤山而上,資金量大,我們正在爭取上級資金。”
        何紅富翻了翻眼睛,道:“幾年前就規劃了,現在還沒有動靜。反正我只認一條死理,公路什麽時候開始動工,我就立刻交錢,現在我不會交錢。”
        粟明個子矮,中氣卻足,道:“統籌款如何使用不是一個人說了算。要統籌規劃,更要由鎮人民代表同意,你這麽說是無理取鬧。”
        何紅富又道:“村裏用了多少錢,也要公布出來。我們交的錢是用來辦事的,不是讓村裏大吃大喝的。你們將村裏的賬公布了,我就交提留。”
        當著鎮領導說這些話,讓秦大江很生氣,道:“何紅富,你不要張嘴亂說話。村裏每一筆錢都經得起檢驗,農經站黃站長也在這裏,他們每年都要組織人查賬。你問他,獨石村的賬目那一年不是清清白白的。”
        何紅富不屑地道:“農經站查得出什麽,賬早就做平了。”
        在利益問題嚴重對立、沖突的時候,辯論無法解決問題。粟明很清晰地認識到了這個問題,道:“何紅富,有意見可以提,但是,拖欠的提留統籌一定要交。”
        “沒有把問題說清楚,我就是不交。”
        “相關手續你都拿到了,我們是先禮後兵。今天不交錢,我們就挑谷子,牽豬兒。”
        何紅富暴跳如雷,道:“你們幹部的宗旨是全心全意爲人民服務,什麽時候變成土匪了。”他堵在門口,道:“你們今天敢挑谷子,我就到北京去上訪。”
        “我是按照政策和鎮人代會制定的標准在收,你隨便到哪裏去告,我都不怕。”粟明說到這,他不再和何紅富糾纏,下令道:“愣著幹什麽,挑谷子,牽豬兒。”
        他又對侯衛東和李勇使了一個眼色,道:“各人做好各人的事情,不要著急。”
        侯衛東和李勇按照事前的布置,早就有意無意地靠近了何紅富。李勇勸道:“富娃,皇糧國稅,自古就要交。你拖得了一年,拖不過兩年,還是交了,免得豬兒被牽走。”
        何紅富眼睛就四處看。
        侯衛東見他的表情不對勁,道:“不要亂來,好漢不吃眼前虧。”何紅富要朝裏屋走,侯衛東搶先一步,將他堵住。兩人較了一會兒勁,何紅富無法甩開侯衛東,又被李勇抓住另一只手,被限制了行動。
        何紅富考大學只差幾分,是村裏的高學曆。見對方人多勢衆,他也就沒有莽撞行事,氣得在門外直喘粗氣。
        尹小紅見家裏谷子被挑了出來,哭鬧起來,“抓強盜,強盜大白天搶人了。”
        何家院子是一個大院子,住了七家人,都姓何。聽到尹小紅的吵鬧聲,更多的人圍了過來。
        粟明大聲地道:“我是鎮政府的,在執行公務。何紅富拖欠了兩年提留統籌,大家說,皇糧國稅該不該交。”
        尹小紅抱著孩子,沖到粟明面前,吼道:“我家糧食和農業稅交了的,這才是皇糧國稅。提留統籌算什麽皇糧國稅,都是拿去被狗吃了。”
        秦大江聽了句話,心裏不舒服,道:“尹小紅,你怎麽這樣說,你爸爸當年也當過大隊會計。他也是狗,你就是狗崽子。”
        院子裏的何姓衆人,有的出言幫著何紅富,有的瞎起哄。小孩子則不管三七二十一,高興地跑來跑去。一時之間,院子裏人吵、雞飛、豬哼、狗叫,好不熱鬧。
        谷子被挑了出來,肥豬也從圈裏被牽到了院子,粟明宣布道:“谷子和肥豬要被弄到鎮政府去。給你兩天時間,若是到時不交提留統籌,就把谷子和肥豬賣了充抵提留統籌。價格也不虧你,按照市價來賣。”


      39#
       樓主| 发表于 2010-6-13 01:14:47 | 只看該作者



        《侯衛東官場筆記》之提留與統籌3







        在何家院子衆人的謾罵之下,在尹小紅惡毒的詛咒之下,粟明還是將谷子和肥豬帶到了青林老場鎮。谷子放在了底樓的一間空辦公室裏,肥豬就讓夥食團原有的豬圈裏喂著。
        上青林鄉夥食團團長池銘滿心不願意,道:“我沒有喂過豬,這條肥豬養在這裏,只有被餓死。”
        粟明也不生氣,道:“上青林場鎮,誰家不會養豬。夥食團養豬更是方便,別推了,就暫時放在夥食團。等幾天,我會讓人來處理。”
        中午就由獨石村安排夥食,江上山到基金會旁邊擺了一桌。在等人之時,江上山問道:“侯大學駐村沒有?”
        駐村是鎮政府的一項工作制度,鎮政府派駐到各村幫助工作的幹部,簡稱駐村幹部。獨石村的駐村幹部是李勇。
        侯衛東在心中自嘲道:“以前有一部電影叫做被《被愛情遺忘的角落》,現在我是被組織遺忘的幹部。”他不願意在這種場合下說怪話,道:“我才到青林老場鎮,正在熟悉工作,領導還沒有安排駐村。”
        江上山道:“你坐在辦公室怎麽能夠熟悉工作,農村幹部就是田坎幹部,只有走田坎,才能把工作做好。你到獨石村來駐村,我們歡迎你。”
        侯衛東心道:“秦飛躍答應調我到計生辦去,如果在獨石村駐村,就得經常到上青林山,爬坡上坎,累得慌。”委婉地道:“領導沒有發話,我想到駐石村也不得行。”
        江上山積極地道:“這還不容易,等會我去給粟鎮長說。”
        粟明、高長江和秦大江從外面回來以後,一場酒戰就開始了。今天成功整治了拖欠大戶何紅富,粟明心情明顯不錯。雖然幫手老田和黃衛革臨時有事沒有來,他仍然在酒桌上頻頻出擊,惹得秦大江和他拼起酒來。兩人一個是虎,一個是熊,誰都占不了便宜。
        由于下午還有開會,粟明主動罷戰。
        粟明出門之時,手不自覺得扶了一下牆壁,高長江觀察到這個細節,道:“侯大學,粟鎮長要下山開黨政聯席會,你陪他下去。”
        侯衛東滿口答應道:“高鄉長放心,我一定將粟鎮長安全送到。”
        粟明聽說侯衛東送他下山,再三推辭。可是在高長江的堅持之下,他還是同意讓侯衛東陪一段。
        到了小道,山風一吹,粟明突然蹲了下來,對著一顆可憐巴巴的小樹開始吐了起來。中午喝得是啤酒,他個子小肚量大,這一吐居然是極爲誇張的一大堆。侯衛東覺得很是好笑,心道:“路邊小樹,憑空得了一大堆肥料,想必來年肯定會長得格外旺盛。”
        粟明坐在路邊青石上,對侯衛東道:“小侯,找點土,把那一攤子埋了,讓過往的人看到,又要罵腐敗。”等到侯衛東處理了汙物,他突然問道:“今天我們去挑糧食,牽肥豬,你有什麽看法?”
        侯衛東沒有想到才吐過的粟明會問起這樣的問題,道:“這是工作需要所采取的必要措施。”
        粟明吐了一通以後,頭腦舒服多了,道:“侯大學是政法專業,可能對鄉鎮財政這一塊不太熟悉。一般說來,鄉鎮財政總的收入可以分爲三個大的部分,即預算內的財政收入、鄉鎮統籌收入和部門收費。”
        “預算內的財政收入是正規的稅收入賬的資金,以及上級返還和補助收入;”
        “鎮統籌資金是由鄉農經站入賬管理的資金收入,一般稱爲五項統籌,統籌款是按人頭從農民攤派收取的,另外還有義務工和積累工;”
        “部門收費是行政或事業單位在提供服務時的有償性收費,如計生辦的收費,國土辦向土地開發商收取的服務費;學校向學生收取的雜費等。”
        “青林鎮稅源不好,每年財政收入只有一百三十多萬。而青林鎮政府由上、下青林鄉合並,幹部數量多,有幹、工一百一十多人,加上三所小所,一所中學,老師有二百多人。一百三十多萬只能是算是吃飯財政,捉襟見肘。”
        “鎮裏對提留統籌以及計劃生育收費抓得很緊,並不是存心與老百姓過意不去。這些錢不收上來,政府根本無法運轉,這麽多幹部職工還等著吃飯,還要養活一家人。”
        對于鎮財政如何開支,侯衛東並沒有完全弄明白,他只是得出這樣一個概念:“青林財政就是吃飯財政,不想辦法收錢,政府運轉就成問題。”
        下山之際,粟明心道:“侯衛東這個小夥子真是不錯,比起苟林來不知強上好多倍。歐陽林雖然不錯,也還不如侯衛東。這個小夥子工作幾年,肯定是鄉鎮工作的一把好手。”
        粟明沒有想到,在下午召開的聯席會上,趙永勝和秦飛躍就爲如何安置侯衛東再次發生了爭論。
        在黨政聯席會上,秦飛躍提議將侯衛東調到計生辦,充實計生辦力量。而趙永勝則認爲上青林有三個村一個場鎮,工作組力量不夠,既然分了大學生來,就要到最需要的地方去。
        侯衛東只是一個小人物,他的去留只是一個藥引子。趙、秦積怨日久,爲了這件小事當場就拍了桌子。分管組織的蔣有財副書記提議暫時將侯衛東的問題放一放,不作調整,維持現狀。
        粟明趁機提議讓侯衛東作爲獨石村的駐村幹部。
        結果,粟鎮長的建議得到了大部分班子成員的同意,趙永勝和秦飛躍借著侯衛東的安置問題又掰了一次手腕。趙永勝否決了秦飛躍的提議,略占上風。


        
      40#
       樓主| 发表于 2010-6-14 00:23:12 | 只看該作者



        《侯衛東官場筆記》之工作組副組長1


        




        就在黨政聯席會召開第二天,組織部副部長肖兵帶著綜合幹部科長郭蘭來到了青林鎮。此行主要目的是了解公開招考十名幹部的工作情況,組織部辦公室提前一天給趙永勝打了電話。
        此事趙永勝有意無意地沒有與秦飛躍通氣。秦飛躍按著他的工作日程,到縣農辦去要項目去了。
        等到秦飛躍坐著小車剛剛離開了政府大院,趙永勝把蔣有財副書記叫到了辦公室:“剛才接到肖部長電話,他在十點半左右來鎮裏調研組織工作,到時你參加。”
        在益楊習慣裏,不管正職還是副職,皆按照正職來稱呼。比如肖兵,正式稱呼應該爲肖副部長,可是這樣稱呼聽起來很是別扭。基層同志一律稱呼他爲“肖部長”,沒有人會把“副”字加上去。
        蔣有財有些緊張地問道:“肖部長到益楊來有什麽目的沒有?我們沒有准備彙報材料。”
        “我打電話給吳灘鎮張大爲,他說肖部長就是來了解十名公開招考幹部的工作情況,順便調研組織工作。”
        蔣有財長著圓臉,笑起來,雙眼就眯起了一條線。他想起前天開會的情況,提醒道:“公開招考是縣委幹部人事改革的一項重要內容,我們把侯衛東安排在工作組,不知道組織部門會不會有意見。”
        “組織部門能有什麽意見,侯衛東分配到青林鎮,就是青林鎮的幹部。到工作組去,到最艱苦的地方去,有利于幹部的成長。”
        侯衛東只是一個普通的幹部,趙永勝對他並沒有特別的愛與憎。昨天阻止侯衛東調入計生辦的原因很簡單,因爲此次調動是秦飛躍提出來的。
        書記趙永勝是青林鎮土生土長的幹部,而鎮長秦飛躍卻是從縣裏派下來的幹部。
        秦飛躍下來之前是鄉鎮企業局副局長,對管理企業很有一套。來到青林鎮以後,把基金會抓得很牢,同時也就間接把鄉鎮企業老板團結在身邊。
        趙永勝原來就是下青林鄉的書記。原來鄉長生病以後,他實際上就是書記、鄉長一把抓,說話自然一言九鼎。兩鄉合並以後,他與鎮長秦飛躍的矛盾是從管理基金會和鎮屬企業逐步擴大升級。
        十點鍾,組織部肖兵副部長准時到了青林鎮。
        趙永勝很有工作經驗,並不首先提侯衛東的事情,而是規規矩矩彙報了青林鎮的組織工作。彙報完成以後,幾個人坐在會議室聊天。
        肖兵隨意地道:“侯衛東是如何安排的?”
        趙永勝丟了一根煙給肖部長,道:“侯衛東分到上青林鄉工作組。”
        各地工作組的情況他是知道的,聽說分到工作組,肖兵不禁有些驚奇,道:“怎麽分到了工作組?”
        趙永勝不慌不忙地道:“上、下青林合並以後,鎮政府設在了下青林。而上青林七千多人也需要服務和管理,爲了加強對上青林的領導力度,鎮裏在上青林上設了工作組。侯衛東如今就分在了上青林。”
        肖兵具有組工幹部的典型笑容,道:“縣委趙林書記很重視這十個公開招考的幹部,說不定那一天就要問起這十個人的使用情況。”
        趙永勝見肖兵在煙霧中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,想到他先前說的話,感到了一陣壓力。他靈機一動,道:“侯衛東到了青林鎮,表現不錯。鎮黨委准備給他壓擔子,讓他擔任工作組副組長,慢慢地接過高長江的工作。他這個副組長,按照他所做的事情來看,相當于以前的副鄉長。若是他能夠勝任這個副組長,青林鎮黨委就給他壓擔子了。”
        肖兵在本子上記了幾句,然後道:“公開招考幹部,是益楊縣委在幹部制度上的一次改革。沙州市委組織部很是重視,粟明俊常務副部長專門聽取了相關工作彙報。”
        趙永勝便試探著問道:“肖部長,你看侯衛東的工作是否需要調整下?”
        肖兵不予正面回答,道:“這是青林鎮黨委的權力,組織部門向來尊重你們的意見。而且趙林書記交代過,公開招考的幹部不能搞特殊,要一步一個腳印在基層工作,進行自然淘汰。若是人才就大力提拔,若才能平庸,則按照幹部使用原則進行合理使用。”
        趙永勝和肖兵是黨校同學,而且都是班幹部,兩人頗爲熟悉。正事談完後,趙永勝提議道:“正事辦完,我們找個魚塘,一邊釣魚,一邊談心。”
        蔣有財在一旁道:“趙書記聽說肖部長要來,特地找了一個好塘子,全部是土鲫魚。”
        “土鲫魚好,濃縮的全部是人生精華。”肖兵喜歡釣魚,聽到這個安排,把筆記本一合,笑道:“到底是老夥計,咱們走吧。”
        一行人就說說笑笑地出了院子。上了車,朝著魚塘走去。
        趙永勝和肖兵興致勃勃釣魚之時,侯衛東仍在山上,滿懷著希望地等著調到計生辦去。
        可是,隨後的消息卻讓侯衛東哭笑不得。蔣有財在黨政聯席會的第三天來到了上青林山下,把工作組所有人召集起來,宣布侯衛東駐獨石村,任工作組副組長,協助高長江工作。
        對于工作組來說,這是一個充滿喜劇色彩的安排。高長江主持工作組的工作,能夠把衆人招呼住,並不是工作組組長有多大權利,而是高長江當了二十多年領導,在幹部中頗有威信,所以工作組成員才願意聽他安排。
        侯衛東是新毛頭,安排一個工作組副組長的職務,管不了任何業務,官不像官,兵不像兵。若高長江不在,他根本無法開展工作。
        蒋有财宣布侯卫东任职以后,络腮胡子李勇开始起哄,让侯卫东請客。
        侯卫东想哭的心都有,看着笑成眯眼的蒋有财,他还是道:“蒋书记,小侯到了青林镇,还没有聆听过你的指示。今天到了上青林场镇,无论如何要請蒋书记喝一杯。”
        蔣有財原是上青林鄉的副書記,兩鄉合並以後,被任命爲青林鎮副書記。他逢人便說三分好,是典型的不倒翁。他對侯衛東任職的原委再清楚不過,笑道:“啥子指示喲,你別客氣。”
        高长江对这个任命倒是挺高兴,道:“以前秦飞跃同意给工作组一些经费,今天就由工作组請客。”
        現實就是一張大網,侯衛東身在其中,越是掙紮就越緊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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