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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樓主: 小橋老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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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《侯衛東官場筆記》:逐層講透村、鎮、縣、市、省的自傳小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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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41#
       樓主| 发表于 2010-6-17 23:44:08 | 只看該作者


        《侯衛東官場筆記》之工作組副組長2







        送走了蔣有財,高長江就緊緊地握住了侯衛東的手,道:“以後你就是工作組副組長了,工作一個月不到,就當了副組長,侯大學前途無量。”
        侯衛東苦笑道:“我剛從學校畢業,什麽事都不懂,讓我當這個副組長,壓力太大了。”他嘴裏說得好聽,心裏卻道:“不知道這是哪個王八的主意,把我挂在山上。”
        侯衛東是毫無反抗能力的新兵,在青林鎮政府領導面前,不過是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人物。此時人在屋檐下,怎能不低頭,他只得咬碎牙齒往肚子裏吞,快樂地接受了這個安排。
        當然,不快樂是不行的,侯衛東可不願意一邊做事一邊發牢騷,這種做法叫做割卵子敬神。卵子被割掉了,神也得罪了。
        李勇是駐村幹部,他把侯衛東帶到了獨石村。獨石村也算是和侯衛東有緣,侯衛東兩次下村,都是到獨石村。村裏面對新來的駐村幹部也很是重視,村委會、支部一班人基本到齊。支書秦大江、村委會主任江上山以及文書陳達川、民兵連長兼團支部書記楊柄剛、婦女主任朱姚芬,加上工作組組長高長江,剛剛坐了一桌人。
        這一次沒有到上青林老場鎮的大館子,而是在秦大江家裏。
        劃拳、喝酒、粗話,不知不覺中,十斤一罐的蛇酒被一掃而空。李勇、江上山、陳達川、楊柄剛喝得坐不穩了。廁所裏,除了臭味,更一股刺鼻的酒味。
        秦大江脫了上衣,露出壯實的上身,他滿臉通紅,道:“侯大學,再喝一杯。”他家裏所用的杯子俗稱爲“良種杯”,比普通的杯子大上兩圈,一杯就有一兩。
        婦女主任朱姚芬是一位典型的農村婦女,她酒量向來很好。可是這種喝法,在村裏也少見,她見到侯衛東雙臉發青,勸道:“秦書記,侯大學,你們吃點菜。”
        秦大江瞪起牛眼,道:“朱姚芬,侯大學是我們村裏的駐村幹部,你必須再和侯大學喝三杯。別讓他說我們獨石村無人,連一個學生娃也搞不定。”
        侯衛東心中原本就郁悶,聽到了秦大江的說法,很不服氣,道:“秦書記,我先和你喝三杯,敢不敢喝。”
        其實秦大江也是強弩之末了,望著滿滿的三杯酒,猶豫了片刻,道:“朱姚芬是婦女主任,在獨石村工作很多年了,是老前輩,你先和她喝。”
        侯衛東酒勁上湧,犟頭犟腦地道:“這三杯酒喝了,我再和朱姚芬喝。”他舉起酒杯,說了一句:“不喝是屁蟲。”仰頭就喝了一杯。
        秦大江臉上挂不住了,跟著也喝了一杯。
        喝完三杯,侯衛東只覺肚中一片翻江倒海,就如火山爆發一樣。一股火流就朝嘴裏沖了過來,他連忙用手捂住嘴,將汙物堵在了嘴裏,擡腳往外跑。
        秦大江更慘,他根本來不及跑,汙物如瀑布一般,直接噴到了桌子上。
        醒來之時,已是滿天星鬥。
        侯衛東昏頭昏腦地坐在床上,半天沒有反應過來身處何處。摸著黑走到喝酒的堂屋,點著一盞昏暗的燈光,秦家堂客坐在桌前打瞌睡。
        秦家堂客從夢中驚醒,看到侯衛東,道:“侯幹部,你們今天喝好多,秦大江現在還沒有睡醒。我給你們兩人煮了一鍋紅苕稀飯,快來喝。”
        侯衛東此時頭欲炸開一般,肚子裏面的東西早就吐得差不多了。端起紅苕稀飯,吃著鹹菜,味道十分鮮美。
        此時天已晚,喝完稀飯,侯衛東就住在了秦大江家裏。
        第二天,侯衛東就被狗叫聲驚醒了。天未大亮,水田上有薄霧中,遠處是隱隱的樹木,他走到水塘邊,就見秦家堂客從豬圈出來。
        如何稱呼秦家屋裏堂客,是一個問題。叫姐,可是她年齡四十多了,相貌看起來至少有五十歲。叫阿姨,秦大江又和他稱兄道弟,這樣叫亂了輩分。侯衛東想了想,覺得還是叫嫂子比較好。
        “嫂子,這麽早就起來了,怎麽沒有見到小孩。”
        秦家屋裏堂客道:“我有三個小孩,兩個兒娃子,一個女娃,都到廣東打工去了。”
        侯衛東不由得想起了何紅富的話,隨口道:“上青林山沒有公路,真是制約發展。”
        秦大江紅腫著眼睛走了出來,接口道:“前幾年上青林鄉還想著修路,現在看來更沒有希望了。”
        侯衛東心中一動,“我是青林工作組副組長,若是能組織起來把路修好,說不定能引起領導的重視。”就道:“秦書記,俗話說,無路不富,上青林的發展太慢了,就和20世紀80年代初沒有什麽區別,我看症結就在這公路上。”
        “青林鎮發展重點在下青林鄉,修路不是何年何月的事情。”秦大江書記站在魚塘邊,隨手扯了一把草,丟在水中,又道:“上青林山上資源很是豐富,一是茶葉;二是煤炭;三是石頭。”
        青林茶葉很有名氣,煤炭也好理解,侯衛東不太理解石頭是怎麽回事,問道:“什麽石頭?”
        秦書記指了指一處山坡,道:“青林山上有很多石頭,硬度很高。以前我接待過地質隊的,他們說這些石頭可以燒石灰,也可以制造水泥,還可以用來做鋪路的碎石。就是因爲沒有通公路,石頭就成了廢物。”
        “既然是一座寶山,爲什麽不把路修通?”
        “上青林鄉是小鄉,只有七千多人,鄉政府哪裏來錢修路。前年上青林鄉准備提二十個積累工,十個義務工,並向縣政府爭取一點資金,准備將上山公路修通。公路都勘測好了,正准備開工,縣政府就讓上青林鄉和下青林鄉合並了。”
        侯衛東脫口而出,“既然這樣,我們幹脆組織起來,把公路修通。”
        秦大江搖頭道:“侯大學不了解情況,修條公路涉及三個村,複雜得很。沒有政府來組織,根本幹不成。”
        秦大江老婆正在喂豬,聽起兩人談起修路之事,插嘴道:“如果有人能把公路修起來,就是我們上青林的恩人。到時我們全鄉人都會念著他的好處。”
        侯衛東不知修公路的艱難,又是初生牛犢不怕虎,更爲了弄點實績,急切地道:“事在人爲,當年紅旗渠比這修公路更難。我們七千人的上青林,就不能修一條路。”
        “你當真想修路?”
        “是的,在何紅富家裏,我就有了這個想法。何紅富雖然說的是歪道理,可是歪道理也是理。從這點來說,上青林群衆都有這個想法。”侯衛東兩眼冒光,熱情洋溢地道。
        秦大江對侯衛東修路雖然不抱多少希望,還是死馬當成活馬醫,將幾年來爲了修路發生的事情簡要地介紹了一遍。


      42#
       樓主| 发表于 2010-6-18 21:12:46 | 只看該作者


        《侯衛東官場筆記》之初生牛犢不怕虎1






        修路、修路、修路!
        從秦大江家裏回來,侯衛東腦海中除了修路再也容不下其他事情。三年調回沙州的承諾,如五指山一樣重重地壓在他的心頭。他經常覺得無法掙紮,修路之事如一道閃電,將他的內心照亮,讓他看到了美好的希望。
        “修好一条路,自己就多了一项政绩,对以后发展肯定有好处。如果修路之事能登在《岭西日报》上,我就出名了。县领导看到以后说不定就会把我调进城,或者是提拔使用。高志远是沙州市人大主任,正厅级干部,如果他知道了我有上青林修路的事情,肯定会帮助我。” 高志远人如其名,二十多岁就当上了上青林革委会主任,后当了益杨县副县长。20世纪80年代末期,当上了沙州地委副书记,如今是沙州市人大主任。侯卫东凭着在学院学生会得来的工作经验,越想越激动,想象中出现了一条金光大道。
        要修路,首先要征求工作組組長高長江的意見。侯衛東興沖沖地走到二樓,到了高長江門口,克制住內心的激動,輕輕敲響了高長江的紗窗門。
        高長江穿著短褲和大背心,站在門口,道:“侯大學,昨天喝得太多了,秦大江是個吞口。只有你和粟明才把他鎮得住,嗬,嗬,你還是真是好酒量。”
        侯衛東道:“高鄉長,我有一個想法。”
        聽了侯衛東奇異的想法,高長江不停地搖著蒲扇,道:“修路是好事,也是上青林多年心願,只是,上青林修路不是簡單的事情。沒有鎮裏領導,工作組想了多想,說了白說。”
        侯衛東急切地道:“我認爲上青林七千人只要齊心協力,一定能將公路修好。”
        出于對年輕人的鼓勵,高長江道:“真能把公路修好,你就是青林人民的功臣了。”
        “只要高鄉長支持,我相信我們能將公路修成功。”
        “我一个退居二线的老头有什么能耐。以前上青林还没有撤乡的时候,曾经請县交通局的刘维工程师来勘测了地形,准备从独石村三社修一条上山路,全长约十六公里。这是贯穿三个村的最近路线,地势比较平缓,岩石也不多。”
        侯衛東沒有想到上青林鄉已經有過行動,又激動起來。
        “劉維搞了地勘,畫了設計圖,前後墊了二萬元錢。結果上青林鄉突然被撤掉了,這筆錢現在都還沒有給劉維。每次見了他,我都覺得很不好意思。”高長江語重心長地道:“侯大學,修路之事,還得等你當了鎮長再說,現在根本不可能。”
        侯衛東堅持道:“修路是造福子孫後代的事情,只要宣傳工作到位。我們放手發動群衆,修一條致富路,群衆肯定會理解、支持。”
        劉阿姨也覺得這年輕人真是異想天開,道:“當時上青林鄉政府花了不少錢,幾次想動工,都是剛剛開頭就停工,弄得社員們很有怨言。現在鄉政府垮了,更沒有機會修路了。”
        侯衛東不肯輕易放棄,道:“既然要修,肯定就要修到底。”
        兩人又說了一陣,高長江見侯衛東態度很堅定,道:“我身體不好,並鄉之時就已經退居二線了,鎮裏讓我當工作組組長,實際上守著工作組這個爛攤子。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鍾,即使要修公路,也要由老弟來修,我最多幫你敲一敲邊鼓。”
        侯衛東對眼前的處境很是不甘,心道:“與其在上青林不死不活地憋著,不知放手一搏。三年之內,我一定要調到沙州去。”他沒有推辭,道:“有高鄉長在背後掌舵,我就當過河卒子,拼命往前沖,不將公路修好,我決不後退。”
        修路曾是高志遠、高長江那一代人的夢想。他們曾經努力過,知道其中的難度,他告誡道:“侯大學,這事做起來就不能回頭,半途而廢,你在上青林會立不住腳,會惹人笑話。”
        侯衛東拍著胸膛道:“高鄉長放心,如果這件事堅持不下去,我就不在青林鎮工作,卷起鋪蓋走人。”
        高長江在心裏反複鬥爭,還是不想惹這件麻煩事,道:“這事難度太大,讓我想想。”
        等到侯衛東離開,劉阿姨勸道:“你退休以後,我們搬到益楊城裏去。修路不是簡單的事,鎮裏沒有組織,侯衛東就是一個學生,什麽都不懂,只是心血來潮。到時修路就會成了你的事情,千萬別逞強。”
        高長江不滿地道:“侯衛東想修路,這是值得肯定的好事,我覺得這個小夥子有志氣。”
        第二天一大早,侯衛東守在高長江門口,高長江還是不願意表態。
        第三天,侯卫东把秦大江請了过来。三人坐在一起合计了半天,高长江还是那句话:“修路是大事,我身体不好,不能撑头,再说镇里也没有同意。”
        第四天早上,高長江剛開門,就見到站在門口的侯衛東。
        高長江不等侯衛東說話,道:“侯老弟,我算服了你了。如果三個村能夠統一意見,我們兩人就去找趙書記和秦鎮長。我們是鎮裏幹部,這種大事還得向鎮裏彙報,否則就是無組織無紀律。”
        高長江一直稱呼侯衛東爲“侯大學”,今天的稱呼就變成了“侯老弟”。
        有了修公路這個念頭,侯衛東就覺得上青林的日子好過了許多。心中有了夢想,再看無所事事的李勇、白春城等人,覺得他們真是虛度了光陰。
        高長江行動很快,他把尖山村駐村幹部鄭發明和望日村駐村幹部段胖娃叫到了辦公室,要求他們馬上去發會議通知。段胖娃看著外面的火辣辣的太陽,不願意到村裏去:“天氣這麽熱,開啥子會。”
        高長江把眼睛一瞪,道:“叫你去就去,少啰唆。”
        段胖娃見高長江生氣了,笑嘻嘻地道:“好、好,明天我一早就過去。”
        鄭發明是廣播員業務員,天天都在跑外線,一張臉又黑又皺。他接受了任務,沒有多話,背著一個裝滿了工具的斜挎包,到村裏去出通知。
        看著毒辣的太陽,侯衛東又湧出了一個想法,道:“既然程控電話已經到了場鎮,應該延伸到村裏去,交通、通訊是兩條腿,只有兩條腿一走走路,村裏才能快速發展。”
        高長江心裏挂著修路的事情,沒有興趣討論電話,道:“你先別談電話的事情,修路不是簡單的事情。三個村的幹部不是一條心,我們商量一下如何作動員。”

        
      43#
       樓主| 发表于 2010-6-21 20:59:17 | 只看該作者


        《侯衛東官場筆記》之初生牛犢不怕虎2



        


        上午十點鍾,獨石村、尖山村和望日村的幾個頭頭陸續進了會議室。侯衛東不敢怠慢三個村的頭頭。到會議室,給三個村的書記村長不停地遞煙。
        高長江搖著大蒲扇走了進來。
        “修路?”
        “修路!”
        當高長江宣傳了今天會議的主題,會場安靜異常,只聽到電扇中呼呼地轉動。
        尖山村村委會主任曾憲剛是石匠出身,格外健壯。上青林山上有優質石材,造就了一批優秀的石匠。只是不通公路,讓他們守著石山發不了財,聽說要修路,他火氣上來了,道:“拖了好幾年,開了無數的會,這條路早就該修了。”
        他看到會議室只有高長江和新來的大學生,不客氣地道:“這麽大的事情,鎮裏也不來一個領導,完全是屁話。”
        高長江也不生氣,搖著蒲扇,笑道:“修路不是鎮裏的安排,是侯老弟提出來的。今天把大家召集起來,就是征求大家意見。若是真想修路,大家議一議,形成一個初步方案,我和侯老弟再給趙書記和秦鎮長彙報。”
        望日村在上青林尾巴處,在東線,距離前次勘察地點最遠,他們就想從另一個方向修路,也就是從西線開始修。當高長江提出修路的建議之時,望日村支書賀合全、村委會主任孫虎都不說話,不停地吸煙。
        段胖娃坐在賀合全身邊,他對修路的熱情早就消耗殆盡,不滿意地道:“高鄉長不早些說,若是爲了這件事情,我還真不跑這一趟。”
        侯衛東原本以爲高長江說出修路的建議,村支書、主任們一定會群起響應,沒有料到會是這樣一種冷淡的場面。他激動地站了起來,道:“1992年以後,改革進入了新高潮。外面世界發展一日千裏,而青林山和二十年前一樣,還在原地踏步,爲什麽這樣?主要原因是沒有通公路。”
        他提高了聲音:“我講一件具體的事,山上的住房多是石磚房,還有很多茅草房,而磚房很少,主要原因是山上沒有通公路,大家還需要用馬幫來搞運輸。馬幫馱磚的成本比汽車高得多,運費約等于磚錢,這就是爲什麽我們要修公路的原因。”
        馬幫似乎是很久以前的傳說,但是由于上青林鄉不通公路,運輸就成了問題,在益楊大部分地方消失的馬幫成了上青林鄉的特色。而昂貴的馬幫運費讓每位村幹部都有切膚之痛,大家就安靜下來,聽著侯衛東說話。
        若是修好了公路,最先得利的就是獨石村。秦大江對于侯衛東修路一事是抱著死馬當成活馬醫的態度,見他昂首挺胸講道理,道:“侯大學,大道理就別說了,我們都懂,關鍵是要落實。”
        江上山加了一句,道:“侯大學,其他先不說,劉維的設計費怎麽辦?”
        侯衛東還沒有回答,焉頭焉腦的尖山村村支書唐桂元說了一句:“修路又不是高科技,搞什麽設計,把路挖出來就行。設計費是冤枉錢,我們村不會出一分錢。”
        秦大江马上反對道:“上青林山上石头、煤炭都是重车,不搞科学设计,将来不知要弄翻好多车子。”
        唐桂元面無表情地道:“要出錢就由獨石村來出,我再說一遍,這筆設計費尖山村不管。”
        “你憑什麽不管,這是大家的路。”
        高長江見兩人爭了起來,道:“我同意大江的說法,上青林是修盤山公路,是以後的主公路,山上有石頭、煤炭,這些都是重車,必須要科學設計。”
        曾憲剛道:“侯大學,既然修路,錢如何說法,說來讓我們聽聽。”
        高长江知道侯卫东初来乡镇,这里面的道道一时半会说不清楚,打起圆场,道:“大家慢慢讨论,中午請大家吃姚瘦子的豆花饭。”
        曾憲剛早就盼著修路,道:“吃飯是小事,路怎麽修,總得說些道理,否則讓我們怎麽支持。”
        高长江只得道:“我打开天窗说亮话,如果大家都同意修路,我和侯老弟就以工作组的名义向镇政府汇报,請求政府拨点钱。若是政府没有钱,只能是上青林七千人来集资,就和以前搞水库一样,大家出力办大事。”他随即冷着脸,道:“如果大家都不想修路,就当我和侯老弟的话没有说。今天中午喝了酒,大家永远不要在我面前提修路的事情。”
        望日村支書賀合全道:“修路是好事,我支持,在座的人都支持。只是修路是政府的職責,政府不出錢,要政府幹球。今年我們沒有收齊的農業稅、提留統籌都不交了,全部拿來修路。”
        侯衛東不知此事輕重,不知不覺點了頭。
        高長江嚇了一大跳,斷然地否決這個提議,道:“這是兩件事,橋歸橋,路歸路,不要扯到一起。”
        曾憲剛高聲對大家道:“農業稅還是要交,但是鎮裏的積累工和義務工我們不交了,全部拿來修路,這總沒有錯。”又道:“修路是爲了上青林的發展,侯大學是外鄉人,修路管他屁事,既然他願意修路,我們百分之一百地支持他。”
        秦大江態度最積極,道:“我堅決支持修路,鎮裏不修,我們自己出錢出力也要把路修好。”他看到唐桂元、賀合全等人不太支持,罵罵咧咧地道:“你們幾個肯定是想撿落地桃子,你們不出人出力,等路修好以後老子就豎個橫杆,收你們幾個的過路費。”
        在吵吵鬧鬧中,各村總算是初步同意修路。中午在姚瘦子的小館子吃豆花飯。侯衛東原本想下午就到鎮裏面彙報,誰知一不小心,被幾個支書、主任灌了酒,醒來已是滿天星星。

      44#
       樓主| 发表于 2010-6-22 18:50:22 | 只看該作者


        《侯衛東官場筆記》之初生牛犢不怕虎3






        第二天,侯衛東一早就守在高長江門口,見高長江起床,賠著笑臉道:“高鄉長,昨天喝醉了。下午沒有起來,我們今天下山彙報修路的事情。”
        高長江坐在門口搖著蒲扇,道:“9月5日鎮裏發工資了,我們9月5日下山,彙報了工作,又領了工資,免得跑兩次。”他拍了拍腿,道:“年紀大了,爬坡惱火得很,年齡真是不饒人。”
        侯衛東心急火燎地道:“9月5日,那還要隔十幾天。高鄉長,這種事情拖不得,久拖必變,我們還是今天下山。”
        “侯老弟,好事不在忙上,心急吃不了熱豆腐。再說,鎮裏面在人代會上沒有安排修路,多半他們不同意。”
        “修路是件大好事,既然村裏都願意修,鎮裏沒有理由不同意,我們下山向領導彙報。”侯衛東對鎮裏事並不清楚,他認爲修路是好事,鎮裏應該能同意,因此堅持著要馬上下山。
        高長江無奈地道:“我先給趙書記打個電話,侯老弟還真能纏人。”
        高長江到樓下打電話之時,侯衛東問了一句以後讓高長江嘲笑很久的話:“高鄉長,鎮裏書記和鎮長都是一把手,到底哪個的官要大一些?”高長江萬萬沒有想到侯衛東會問出這等幼稚問題,撓著頭,道:“政府是在黨的領導之下,你說哪個大。”
        高長江到楊新春的郵政代辦點給趙永勝書記打了一個電話,回來道:“趙書記在辦公室,讓我們下去。”
        一路下山,侯衛東無心看風景。到了鎮政府門口,高長江特意交代道:“積累工和義務工的事情不要提,這是違反原則的話。”
        高長江來到了鎮委書記趙永勝門口,也沒有敲門,直接就推門進去。趙永勝房間開著空調,極爲涼爽。侯衛東走得渾身冒汗,被冷氣一吹,猶如掉入了清涼世界,從頭頂舒服到腳底。
        “修路?”趙永勝聽到高長江的想法,覺得很是驚奇,他看了一眼侯衛東,道:“老高,恐怕這不是你的想法?”
        趙永勝雙手放在將軍肚上,很有些威嚴。在他的壓力面前,侯衛東自信心沒有那麽足,但是他想起在上青林村幹部會上說的話,鼓足勇氣道:“趙書記,上青林沒有公路,發展受到了限制。所以我想在上青林修路,三個村都表示支持。”
        趙永勝吸著煙,心道:“這個小毛孩子不知天高地厚,若修路真是這麽簡單,上青林鄉早就開始修了。”
        高长江见侯卫东说话不太对路,道:“几年前,上青林就有修路计划,设计图也請人做出来了,只是各种原因没有干成。今天秦大江他们几个都到工作组开了会,提出了要修路。”
        趙永勝彈了彈煙灰,一字一頓地道:“修路是好事,年輕人有想法也是好事。但是,這麽大的事情,工作組應該先給黨委政府彙報以後,黨委政府同意以後,你們才能去開這個會。”他嚴肅地道:“你們工作組不按規矩辦事,把村裏聚集起來,這是在逼著鎮黨委表態,明白嗎?”
        侯衛東聽到“但是”兩個字,心裏已是一緊。再被趙永勝戴了一個違反工作原則問題,胸口開始發緊。
        高長江解釋道:“如今益楊全縣就只剩下上青林沒有通車了,高志遠老書記很重視這事。今天春節我遇到高書記,他還跟我提起這件事情,上青林秦大江、曾憲剛等人修路的積極性很高。”
        高長江所說的老書記叫做高志遠,按輩分來說是高長江的長輩,年齡卻相差不大。上青林就數他的官當得最大,上青林的人都尊稱他一聲老書記。
        趙永勝端起茶杯,喝了一口,腦筋轉了幾轉,道:“修路是好事,村裏有積極性,我原則上同意。只是修路需要錢,秦鎮長是行政一把手,錢的事情由他說了算。你們去向秦鎮長彙報,具體落實資金。”
        高長江知道青林鎮財政的現狀,聽到趙永勝把球踢到了秦飛躍面前,心道:“趙永勝倒是會踢皮球。”
        侯衛東沒有聽出話外之意,很是高興,暗道:“看來這事有戲,趙書記表態支持我們修路,也不知秦鎮長能撥多少錢來修路。”
        進了秦飛躍辦公室,屁股還沒有坐穩,計生辦黃正兵手裏拿了一疊單據走了進來。
        秦飛躍刷刷地簽字,突然,他停了下來,道:“怎麽有出租車費?鎮裏早就有規定,出租車費一律不報,這張你拿回去。”
        黃正兵局促不安地道:“那天得到消息,雙樹村有一個大肚皮,我們怕她躲了,所以就從城裏打了出租車趕回來。公共汽車太慢了,坐公共汽車回來要三個多小時。”
        秦飛躍手中的筆始終沒有落下來,道:“規矩就是規矩,不能亂,出租車費你自己想辦法解決了。”
        黃正兵尴尬地把票據取了過來,道:“計生辦沒有車,確實不方便。秦鎮長,去年你答應給計生辦買一輛車,縣裏計生委姜主任表了態,如果鎮計生辦要買車,計生委補助兩萬。”
        微型面包車不過幾萬塊錢,姜主任補助兩萬,鎮裏也出不了多少錢。秦飛躍有些心動,道:“你抽個時間約姜主任吃飯,只要他答應補助三萬,今年鎮裏就給計生辦買一輛車。”
        黃正兵剛走,教辦張主任又進來要錢。好說歹說,秦飛躍答應先給五萬,支付一部分教師工資,張主任千恩萬謝地出了門。
        侯衛東看到如此財政狀況,心慢慢涼了,心道:“以前都說鄉鎮幹部很肥,怎麽財政壓力這麽大?”
        等到高長江說明來意,秦飛躍便把手中筆放下,用手在空中比了一個小圓圈,道:“老鄉長,修路是好事,可是鎮財政只有這麽大一點,讓我怎麽辦。”
        高長江知道秦飛躍所說是實情,歎息數聲。
        侯衛東見高長江光是歎氣,道:“上青林山上資源豐富,公路修通以後,可以開煤廠、石場。這些都是納稅大戶,稅源充足了,鎮裏面的日子就好過了。”
        秦飛躍沒有理睬侯衛東,對高長江道:“這麽大一個事情,鎮黨委沒有研究,我不敢表態。不過從我個人角度看,我是贊成修路的,等到黨委同意修路了,我們再來談錢的問題。不過我話說在前面,鎮裏資金很緊張,不可能拿出巨額資金來修路。”
        回上青林的路上,高長江對修路已是灰心喪氣。侯衛東爬上了山頂,面對著廣闊的天空,大吼數聲。
        “侯老弟,你吼什麽?”
        侯衛東道:“雖然沒有錢,但是兩位領導都同意修路,這就意味著我們馬上就可以著手了。”
        高長江瞪著眼,對侯衛東的思路實在無語,半天說不出話。



      45#
       樓主| 发表于 2010-6-23 21:17:44 | 只看該作者


        《侯衛東官場筆記》之圖紙1



        



        上青林綠樹成蔭,沿著小路有一條小溝,溪水清可見底,散發著陣陣清涼。侯衛東站在半山腰,看著逐漸變小的建築物,又大吼數聲,發泄了心中的激情。
        高長江用手撐著腰間,很是羨其年輕與活力,道:“見到鎮領導,你還要修路嗎?”
        侯衛東在高長江面前始終保持著堅定的態度,道:“既然硬著頭皮上了,我甯願碰得頭破血流也不會打退堂鼓。高鄉長,公路的圖紙當真已經做好了。”
        說起圖紙,高長江又是一肚子的苦水,道:“劉維工程師技術不錯,你別看他是知識分子,做事精明著,不給錢,不管說什麽好話,他絕對不會給圖紙。”
        “劉維是知識分子,精誠所至,必定金石爲開。”侯衛東把修路當成了自我救贖的唯一辦法,恨不得馬上開工,對仍在喘粗氣的高長江道:“高鄉長,時間還早,我們不上山了,幹脆就到城裏去找劉工程師。”
        高長江哭笑不得,“侯老弟,你真想把老哥累死。我有心髒病,哪裏敢和你們年輕人比。再說,劉維工程師長期都在工地上,事先沒有說好,多半會撲空。”
        高長江所說確實有理,侯衛東這才沒有堅持,跟著回到了青林場鎮。
        晚上,到鐵柄生家中,教完課程,他終于還是沒有忍住,將黨委政府同意修路的好消息講了出來。
        铁瑞青放下笔,高兴地道:“侯老师,公路什么时候修好,等修好了公路,就可以通客车了,我妈以后到城里进货,就不用請马帮了。”
        侯衛東自豪地道:“等到公路一通,上青林場鎮就會發生巨變。外面的世界就會將很多先進的東西帶進來。”
        青林鎮初中,考上了益楊一中的只有鐵瑞青一人。她到了城裏以後,穿的、用的、玩的,都與同學們格格不入,爲此她受了不少白眼,自尊心更是受到了極大傷害。她對于家鄉的封閉有著切膚之痛,聽到修公路的消息,禁不住雀躍起來。
        鐵柄生心道:“侯衛東是大學生,有文化水平,爲人處世也不錯。可是到了青林鎮,屁股都沒有坐熱就想修公路,實在是異想天開。”
        不過他熟讀曆史,對于這種初生牛犢並不敢太輕視。世界上許多事情,都是愣頭青創造出來的。成熟之人,左思右想,前怕狼後怕虎,反而不容易創造奇迹。
        “這一次修路,鎮裏准備出多少錢?鎮裏財政很緊張,欠著老師三個月工資,哪裏有錢來修路?”錢是人膽,衣是人臉,鐵柄生是小學校長,可是手中無錢,就留不住素質高的好老師,教學設施無法改善,許多好想法好點子也無法實施。聽到修公路,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錢。
        侯衛東信心百倍地道:“鎮裏還是很重視修公路這件事情,雖然暫時沒有出錢,至少趙書記和秦鎮長同意我們修路。”
        鐵柄生不想去戳破他,在心中歎息一聲,道:“鎮裏不出錢,不知這公路何年何月才能修好。”
        第二天,侯衛東到了獨石村。
        聽說鎮裏不出一分錢,秦大江破口大罵,“鎮裏那些王八蛋,光知道收錢,辦正事一毛不拔。爲了推廣狗屁雙三尺,能拿出五萬元作爲獎金,我們這些老農民種了幾十年的地,還用得著鎮裏來教農業技術,這些錢完全是肉包子打狗。”
        他激動地道:“我們不交今年提留統籌,積累工和義務工也不出,都拿來修公路。看鎮裏怎麽說,老子就是農民,大不了不當這個書記。”
        江上山謹慎得多,“提留統籌還得交,我們可以考慮多使用積累工和義務工。”
        侯衛東沒有在鎮裏開過會,算得上兩眼一抹黑,根本不知道截留提留統籌是嚴重違規行爲。他滿腦子就是修路:“趙書記和秦鎮長都支持上青林修公路,現在最關鍵的是開工。”
        秦大江頭一昂,道:“不拿一分錢,算是支持?支持個錘子。”
        侯衛東有些尴尬。
        江上山爲人忠厚得多,悶著頭抽了一會兒煙,道:“老秦,你看這事還整不整?”
        秦大江發泄了一通,悶悶地坐在江上山身旁。
        侯衛東覺得兩位村幹部有些沮喪,道:“修公路不是高科技,主要憑勞動力,最多用點炸藥。如果你們兩人放棄了,這公路不知何年何月能夠修好。”
        兩位村幹部仍然坐著不吭氣。
        侯衛東追問道:“到底修不修路,你們兩人說一聲。”秦大江擡起頭,道:“侯大學,這不關你的事,你著什麽急。”
        修路是侯衛東的自我救贖,見到兩人的模樣,終于惱怒了,道:“我是皇帝不急太監急,難怪幾十年都修不好一條路。上青林漢子都是孬種,遇到困難只知道逃避,只知道耍嘴皮子,你們要是這樣放棄了,以後龜兒子才提修路的事情。”
        秦大江雙手捧著頭想了一會兒,突然站起身,道:“侯老弟說得有道理,這一次我們不能再放棄了,修路,屁蟲不修路!”
        “老江和唐桂元是老表兄弟,就由你就去做尖山村的工作。我去找望日村曾憲剛,只要尖山和望日工作能做通,我們就開始行動。”
        秦大江外表粗豪,內裏子卻透著精細。他看了一眼侯衛東,耍了一個滑頭,把一個難題丟給了他,“侯大學和劉工程師都是知識分子,圖紙的事情就交給你了,爭取在9月15號以前開工。到11月份,把公路的基礎拉出來。”
        侯衛東一口答應,“好,這件事情交給我,我負責圖紙,你們負責組織人。”
        與獨石村兩位村幹部達成了共識,侯衛東堅決不在村裏吃飯,趕回了上青林場鎮。
        高長江家裏的紗門關著,估計在睡午覺。侯衛東原本想敲門,又覺得不妥。到樓下將辦公室打開,見桌上又有許多灰塵,提來一桶水,用抹布細細地擦了一遍,再把地面掃幹淨。隨後在辦公室看了一會兒新到的《嶺西日報》,自從郵政代辦點成立以後,報紙與以前相比就很及時了。以前《嶺西日報》等報紙都是半月前的報紙,現在最多晚上四、五天。
        兩點鍾,終于聽到了高長江的說話聲,侯衛東放下手中報紙,就朝樓上跑去。
        簡單彙報了在村裏的商量情況,侯衛東道:“高鄉長,你有沒有劉維的電話,給他打一個電話,和他約見面的時間。”
        高長江扇著大蒲扇,道:“沒有錢,誰見到了劉維,都照樣拿不到圖紙。”
        “能不能拿到圖紙,總要試一試。”
        “侯老弟,你真會磨人,好,好,我去找一找電話本。”
        縣交通局工程科辦公室,劉維正在作圖,突然電話響起。他接過電話,聽到是高長江的電話,便道:“高鄉長,什麽時候把錢給我。爲了做圖紙,我出力又出錢,這麽多年了,應該把錢付了吧。”
        高長江道:“明天工作組的侯衛東副組長來找你,由他具體向你彙報。”
        不論侯衛東如何做工作,高長江就是不願意到益楊交通局去,理由是心髒病有發作的迹象。侯衛東只得獨自前往益楊。

      46#
       樓主| 发表于 2010-6-24 22:23:05 | 只看該作者


        《侯衛東官場筆記》之圖紙2







        縣交通局是一個老式的宅院,小小的庭院,停著幾輛亮晃晃的小車。牆角是盆景,皆是上好的紫色陶盆。
        侯衛東找到了工程科辦公室。交通局工程科顯得很擁擠,四張辦公桌排在一起,牆上挂著各式圖表,一個小個子坐在桌邊埋頭畫圖。他得知眼前之人是劉維,頓時熱情地道:“劉工,我是青林鎮的侯衛東,高鄉長給你打過電話。”
        劉維戴著一幅厚眼鏡,臉皮如風幹的蘿蔔。他把手中的筆和尺子放在桌上圖紙上,疑惑地道:“你在青林鎮工作,怎麽以前沒有見過你?”
        “我叫侯卫东,是今年才到青林镇工作。”侯卫东不管刘维的态度,继续热情地道:“刘工,我们准备修通下青林到上青林的公路。这条公路关系到上青林七千多人,請你支持。”
        刘维不客气地打断道:“地质勘察是我請人做的,已经将钱付了。这一万五千元是我私人垫付的,你把这笔钱付给我,随时可以拿图纸。”
        侯卫东诚恳地道:“钱一定会付的,现在公路等着开工,請刘工看着上青林老百姓盼着通车的份上,先把图纸给我。”
        劉維不爲所動,道:“一手交錢一手交貨,這是當初說好的事情。我有事,要先出去,下次要來圖紙,最好把錢帶上。”正說到這,桌上電話鈴聲響了起來,他接了電話,連聲道:“朱局,我馬上到你辦公室來。”
        侯衛東見劉維要走,急忙道:“劉工,我們再商量商量。”
        刘维急着走,道:“按照部颁标准,图纸原本应该收七万五千元,为了支持上青林镇建设,我只收了两万元,等于义务做工,你是才参加工作吧。下次請秦飞跃或是粟明过来谈这件事。”
        侯衛東臉漲得通紅,道:“我在負責修上青林,今天劉工忙,我不打擾你,下次我還要來找你。”
        劉維緩和了口氣,道:“這位同志,我對你本人沒有意見,只是你們做事不地道。你回去給鎮領導說,不能因爲你們內部扯皮,把我的錢拖起。”
        侯衛東沒有把事情辦好,失望地下了樓。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到中午,他在小飯館裏炒了一份青椒肉絲,吃了兩碗幹飯,心情這才漸漸平複。
        “不能就這樣放棄。”侯衛東不斷地給自己打氣,他用公用電話給高長江打了一個電話,高長江的回答很是無奈,“劉工說的是實話,當初我在上青林鄉時,答應過他開工就付錢。可是圖紙剛剛畫好,上、下青林就合並了,這事就拖了下來。”
        “高鄉長,劉維說付一萬五千元就可以拿圖紙,能不能給秦鎮長說一說。”
        高長江歎息道:“實話給你說了,趙永勝和秦飛躍兩個領導其實沒有修路的積極性,這一萬五千元不好拿。”
        侯衛東道:“是不是圖紙錢太高了。”
        “最初設計費是七萬多,劉維老婆是上青林鄉人,通過我們做工作,劉維才把價錢降到二萬。若不是看到他老婆面子,他不會把費用降到擾亂市場秩序的程度。”
        高長江勸道:“侯老弟,心急吃不了豆腐。你先回來,我們再想辦法。”
        挂了電話,侯衛東半天都沒有回過神來。他原本很是討厭劉維,知道事情真相以後,覺得劉維還是可以爭取,便又來到交通局找劉維。劉維看見侯衛東,有些吃驚,此時辦公室還有其他同志,他給侯衛東遞了一個眼色,轉身就朝外面走。
        下了樓,劉維生氣地道:“這圖是我接的私活,你別到辦公室來找我。以後來找我,我一概不會承認。”侯衛東咬著牙道:“劉工,我先拿五千,等村裏集了資,再給你送過來,行不行。”
        磨了半天嘴皮,劉維考慮收到多少算多少,這才同意了拿五千來取圖。
        侯衛東從辦公室出來以後,坐車直奔吳海縣。
        回到家,母親劉光芬聽說侯衛東要借錢去付圖紙錢,道:“小三,單位上的事是公事。沒有私人出錢的道理,而且這錢付了也不知什麽時候能拿回來。你沒有一官半職,犯不著做這樣的傻事。”
        侯衛東在母親面前素來有地位,把上青林的事簡單說了,然後道:“老媽,這事對我重要。我這次是向你借錢,以後我一定還你。”
        劉光芬雖然覺得此事有些玄,可是心痛幺兒。最後還是答應了,道:“你這個傻小三,明天我去取錢,記著別給你爸說這事。”
        第二天早上取了錢,侯衛東坐車返回益楊縣。在交通局等到下午五點鍾,終于見到了劉維。
        劉維見到侯衛東,站起身,一言不發地走了出去。到了樓下,他臉拉得老長,道:“我算服了你,我是黃世仁,你是楊白勞。黃世仁沒有找楊白勞的麻煩,楊白勞反而粘住黃世仁不放,這是什麽世道。”
        侯衛東臉上保持著微笑,等到他說完,把錢拿了出來,道:“這是我私人的五千元,先把圖紙取出來,等開了工,我再想辦法把錢湊滿。”
        劉維再三追問,確定這五千真是私人的錢。他認真打量侯衛東,道:“你叫什麽名字,高長江給我介紹了,沒有記住。”
        “我叫侯衛東,沙州學院法政系畢業,參加縣裏的公招考試。如今分到青林鎮工作,駐上青林工作組副組長。”
        “你在下面等一會兒,我把圖紙給你。”劉維臨行前,再次問道:“你私人出了這錢,萬一鎮裏不認這筆賬,你的錢就打水漂了。”
        侯衛東道:“只要公路修通了,還怕沒有錢。上青林山上資源豐富,石灰石、煤炭都是錢。我們工作組在路口放一根竿子,收過路費,一年也能把這一萬多元錢找回來。”
        劉維對山上的情況很了解,道:“你說的是實話,上青林的石頭無論是做片石還是做碎石,品質都極佳,到時開石場應該能賺錢。”
        在等待劉維之時,交通局大門口進來一輛皇冠車。等車停穩,劉坤從皇冠車前門下來,他穿著筆挺西服,手裏提著包,走到後車門,彎著腰將車門打開。樓上快速跑下來好幾個人,一個高大胖子快步走上前,道:“馬縣長,歡迎到交通局視察。”
        侯衛東站在交通局小院子的角落裏,看著馬縣長、胖子以及劉坤一行,趾高氣揚地上了交通局辦公大樓,心道:“劉坤當上了馬縣長的秘書?”想到自己在青林山上的遭遇,對比著劉坤的風光,他心裏仿佛被針猛地刺了進去。
        等了十來分鍾,劉維下了樓,將圖紙交給了侯衛東,小眼睛不停地眨,道:“這是從山下公路到獨石村的圖紙,你們拿到以後就可以開工了。獨石村到場鎮以西的圖紙我保存著,我是先小人後君子,拿錢來取圖紙。”
        劉維上樓就變了卦,把侯衛東氣得跺腳,卻也無計可施。

      47#
       樓主| 发表于 2010-6-25 21:43:01 | 只看該作者



        《侯衛東官場筆記》之同居一室






        出了交通局,侯衛東心情壓抑到了極點。他抱著圖紙,用公用電話給小佳打了一個電話。
        侯衛東和小佳一般在下班以後通話,上班時間侯衛東很少打電話騷擾小佳。此時他特別想找人傾訴,破例打了電話。小佳正准備陪著園管處領導向建委步海雲主任彙報工作,接到電話以後,匆匆說了句道:“我正忙著,改天再說。”就挂了電話。
        聽到小佳冷淡的聲音,侯衛東如站在懸崖邊再被人踢了一腳,心情晦暗無比。他如行屍走肉一般來到了汽車站。到了車站已是6點半了,最後一班到青林的車于十分鍾前發車。
        侯衛東抱著圖紙茫然地走出了車站,剛從車站出來,就聽到一聲招呼。
        一身紅裙的段英高興地道:“侯衛東,真巧,你是才從青林鎮進城?”得知是誤了班車,她馬上道:“到我家裏去吃飯,我今天買了魚,正愁一人吃不完。”
        侯卫东心情低落着,接受了段英的邀請。
        回到家裏,段英到裏屋換了廠裏發的薄絲衫,問道:“你有什麽不高興的事情,愁眉苦臉的?”
        “事事不順心,想做點事真是難。”
        段英安慰道:“青林鎮雖然艱苦,卻是出領導幹部的地方。沙州人大主任高志遠就是青林鎮出來的幹部,我相信你一定能夠脫穎而出。”
        “什麽脫穎而出,不過是安慰我。你沒有到上青林去過,那裏和80年代初沒有什麽兩樣,連公路都沒有通。”侯衛東就向段英談了自己修路遇到的種種困難。
        段英聽說侯衛東借錢去交圖紙費,很是驚訝:“怎麽能用家裏的錢去修路,修路是一個無底洞。你家裏條件雖然好,也永遠填不滿這個缺口。”
        侯衛東滿懷著信心去修路,在第一個關口就遇到了障礙,幾乎沒有人理解他的做法。他咬牙堅持道:“既然開了頭,我就一定要做下去,否則,我在青林鎮永遠擡不起頭。”
        兩人坐在一起慢慢地聊起了畢業以後的煩心事情。
        段英臉上充滿了憂愁,道:“我和你不同,你父母還是個依靠。我的父母都是臨江縣陶瓷廠工人,這幾年效益不好,廠子倒閉了,我不僅不能依靠他們,還得幫著他們。”
        “這幾年企業破産越來越多,你要想辦法調出企業?”
        “我和你一樣,在益楊無親無故,談何容易。”
        聊了一会儿段英的事情,话题又转到了小佳身上。段英道:“小佳是独女,她的母亲想她留在身边,这可能是她们反對你们的主要原因。你能力这么强,肯定很快就能在益杨县打出一片天地,到时找机会调到沙州去,他们就没有反對意见了。”
        “真要做事,才知事情不好做,每一件事都不容易。”侯衛東一直堅強的心終于有一絲疲軟,道:“三年回到沙州,現在感覺很是遙遠。”
        聊了一會兒,段英去做菜,她拿著小竹筐出來,道:“給你個任務,剝蒜。”
        侯衛東在家很少做家務事,但是家中每逢吃魚,劉光芬總會讓他剝蒜。到了段英家裏,仍然擔任起剝蒜之職,他駕輕就熟,不一會兒就剝了一堆。段英做了一盆當前很流行的酸菜魚,她手藝不錯,酸菜魚色、香、味俱全,侯衛東聞到香味接連咽了好幾下口水,誇道:“沒有想到你手藝這麽好。”
        段英站在門口穿皮鞋,回頭道:“窮人的孩子早當家,都是逼出來的。”
        不一會兒,她雙手提著一袋子啤酒回來。侯衛東沒有想到她是到樓下買啤酒,趕緊接過來,道:“不知是誰發明了酒,我在上青林都喝怕了。”
        段英道:“人生難得幾回醉,今天我們兩個傷心人好好地喝一杯。”
        半瓶啤酒下肚,段英就有了醉意。她抹著眼淚開始講起了她和男朋友之間的種種往事:“當時只要他開口,我就會跟著他到湖北。可是他臨到畢業也沒有提出讓我分到湖北的要求。現在我總算明白了,別看他長得和高倉健有幾分相似,可是內心卻沒有一點男人的氣概。找工作是他父母一手操辦,他根本沒有勇氣向父母提出我的事情。”
        說這話時,她臉上有著自嘲的微笑,侯衛東卻從中看到了深深的痛楚。果然,笑容沒有保持多久,段英的眼淚如濟南的泉水一樣“突、突”地向外湧出來。畢業是愛情的墳墓,這是大學校園的流行語,雖然很流行,但是只有親自體會才會有真切的痛感。
        喝完一瓶酒,段英已經醉得厲害,在椅子上坐不穩。
        侯衛東將她抱上了床,她身體剛靠在床頭,“哇”地吐了出來。
        “美女吐出來的東西,一樣惡臭難聞。”侯衛東捂著鼻子,端來水盆,讓她又吐了幾口。吐完過後,端來水杯讓她漱口,她閉著眼睛,無論如何也不開口。
        折騰了一番,段英總算沈沈睡去,平躺在床上,滿臉绯紅,胸膛濕了一片。紅裙子此時貼在胸前,豐滿的輪廓顯露無遺,還露出小半截雪白的胸口。侯衛東正值青春年少,看到如此誘人的美人醉景,忍不住血脈贲張。
        准備離開之時,侯衛東意外地發現段英的大門是老式挂鎖。進入房間以後,要從裏面才能將門拴住。若是侯衛東離開,房門無法鎖住,看著毫無知覺的段英,他無奈之下又回到房間裏。
        侯衛東將陽台上豎著的一張竹制涼床搬進屋裏,擦幹淨以後,坐在竹床上看圖紙。到了12點,段英還是未醒,侯衛東看得累了,在竹床上睡著了。
        段英今天早上醒來之時,看到睡在竹床上的侯衛東,吃了一驚。很快就明白昨夜是喝醉了,雖然醒來之時,在床上的姿勢很不文雅,小半邊胸膛露在外面。可是身上衣服完整如初,這說明侯衛東並沒有趁著酒醉占便宜。
        睡夢中的侯衛東,臉上帶著純潔的笑容,輕微的呼吸聲很是清晰,望著這個沈睡的青年男子,段英心房裏一陣陣溫暖。正看著,他翻了一個身,正面躺著,下身隆起蒙古包,段英不禁嚇了一跳,目光卻再也移不開去。她眯著眼,假裝還在睡覺,偷看著竹床上英姿勃勃的男人。
        與醉美人同居一室,讓侯衛東春夢連連,醒來以後,睜開眼,看見段英端著稀飯包子從門口走了進來。侯衛東猛地發現下面已經豎起了帳篷,連忙坐起來掩飾住腳前的尴尬。
        經過了昨晚之事,兩人多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,面對面坐著,說著閑話。
        侯衛東喝了一口稀飯,咬了一口包子,問道:“今天你不上班嗎?”
        “我們廠是輪休,今天我休息,這是益楊老字號,老街包子,特別好吃。”看著吃得津津有味的侯衛東,段英心中泛起一陣柔情。有一個男人在屋裏,這屋子才有家的味道,否則就只是一間宿舍而已。
        吃完早餐,侯衛東抱著圖紙與段英揮手告別,段英借口出去買菜,將侯衛東送到了汽車站。
        段英在侯衛東上車之時,道:“祝上青林公路早日修好。”
        侯衛東一只腳已經踏上了車,回過頭,自信地道:“我志在必得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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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 樓主| 发表于 2010-6-28 22:13:48 | 只看該作者


        《侯衛東官場筆記》之貸款買圖紙1


        


        顛簸了三個多小時,到了青林鎮。侯衛東抱著圖紙急匆匆地回到了青林場鎮,一通大汗之後,他昂首挺胸地回到了小院子。
        侯衛東興沖沖去找高長江,得知高長江帶著劉阿姨去了益楊縣醫院,滿心歡喜變成了焦急。等到第二天,高長江還沒有回來,他自作主張將三個村的支書和主任通知起來開會。
        當看到只有到獨石村的圖紙,尖山村和望日村的頭頭臉色就變了。任憑侯衛東講得唾液橫飛,四個人都無動于衷。
        散會以後,侯衛東納悶地問秦大江,道:“唐桂元他們幾人前幾天的積極性很高,今天我把圖紙拿回來了,他們這副表情,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情。”
        秦大江嘿嘿笑道:“事情就是出在圖紙上,公路圖紙只有獨石村的。他們兩個村出錢出人出力,如果修到了獨石村就不修了,尖山和望日就是白費勁了。”
        上青林獨石村、老場鎮、尖山村和望日村是從東到西依次排列,設計中的公路是從東邊的獨石村上山。過了老場鎮,才到尖山村和最西邊的望日村,由于距離遠,尖山村和望日村不少村民對于修路漠不關心,少數村民還有抵觸情緒,不願意出錢或是出工。還有的望日村的村民想從西面的望日村上山,這是由來已久的東部和西部之爭。唐桂元、賀合全等人見到只有獨石村的圖紙,肚子裏自然就打起小九九。
        侯衛東壓根沒有想到這一點,道:“大家說好的事情,怎麽能說變就變,難道對我沒有基本的信任?”
        秦大江道:“前幾次修路都是雞公拉屎頭節硬,說得好好的,結果說變就變,他們兩個村是不見鬼子不拉弦了。”
        侯衛東苦惱地道:“如果把全部圖紙取回來,還得要一萬元,我不好意思再向家裏開口,三個村能否先湊一些。”
        “讓三個村出人、出力、出田土都可以,出錢就難了。”
        侯衛東惱羞成怒地道:“這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情,公路修好以後,最大的受益者是全體村民,惹毛了,大家都不修了。”說了這話,他馬上意識到此語不對,道:“秦書記,這條路我一定要修,你得支持我。”
        秦大江出了個主意,道:“侯老弟是工作組副組長,找基金會貸個一萬塊錢。我估計他們還是要買賬,只要貨款下來,我們就可以開工了。”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道:“我上半年才貸了兩萬元錢來修房子,再貸款,恐怕基金會黃永革不會同意了。”
        侯衛東二話不說,馬上就去找基金會的白春城。
        白春城、習昭勇、李勇、胖娃正在李勇家裏打麻將。侯衛東先散了一圈煙,又站在背後看他們打了一會兒牌。趁著白春城自摸之時,將貸款一萬元用于修路的事情提了出來。他滿心以爲,憑著如此熟悉的關系,白春城應該不會拒絕。
        誰知白春城聽了此事,半天沒有說話。他摸了一張九萬,重重地敲在桌上,結果被李勇糊了,白春城道:“狗日的,單調都能和牌。”
        習昭勇看到侯衛東尴尬地站在一旁,道:“白豬兒,侯大學是耿直人,辦的是正事,這事行不行你得說個話。”
        白春城這才叫苦不叠地道:“基金會貸款利息高,要辦抵押,而且一萬元以上黃永革要簽字,侯大學只要有黃永革的簽字,我馬上就辦。”他瞅了瞅侯衛東兩眼,又道:“修路是政府的事情,這事和你侯大學根本沒有關系,何必瞎操心。”
        侯衛東被白春城當面拒絕,心中頗爲憤怒,暗道:“平時你好我好,到了關鍵時候不幫忙,算什麽朋友。”
        高長江很快就得知了此事,把侯衛東叫到家裏,道:“侯老弟,你已經貼了五千塊錢,你貸了款,用什麽來還,由誰來還?”
        侯衛東賭氣道:“公路修好以後,我就豎一根竽子收過路費。”
        高长江听他说得天真,笑着摇头道:“公路必须到达一定等级才能收过路费,国家对此有明文规定的,不是想竖就能竖起来。”他摇了半天蒲扇,终于下定了决心,道:“粟明分管基金会,我给他打电话,請他帮个忙。”
        侯衛東總覺得步步都難,道:“不知道粟鎮長肯不肯幫忙。”
        高長江把蒲扇往桌上一放,道:“高長江在青林鎮還是有幾分面子,貸一萬元錢想必沒有多大的問題。”果然,他打完電話就面帶笑容,道:“粟鎮長同意了,讓你明天先到白春城那裏填表,然後下山找黃永革簽字。”
        侯衛東爲難地道:“我沒有抵押。”
        高長江爽朗地笑道:“粟明都發了話,還要什麽抵押。”
        难题就这样迎刃而解,侯卫东马上就给刘维打电话。当刘维听到侯卫东的名字之时,道:“你的心情理解,可是我实在无能为力。”侯卫东再自豪地道:“刘工,基金会同意贷一万元出来,我把钱取出来后,就给你送过来,工程图纸請你准备好。”刘维在电话另一端沉默了一会儿,道:“侯卫东,你这人不错,以后有用得着我的时候,尽管来找我。”
        秦大江得知此事,使勁地拍了拍侯衛東肩膀,道:“你還真是瘋子,如果你繼續瘋下去,我在這裏打保票,你小子以後肯定前途無量。”
        第二天一大早,侯衛東打掃了辦公室和會議室以後,就來到了上青林基金會門市。由于基金會的存款利息比銀行高三個百分點,村民們都願意將錢存到基金會裏,趕場天存錢取錢的人很多。到了11點,基金會門市前的人群才漸漸地散去。
        侯衛東站在基金會的窗口前,道:“白站長,昨天說的貸款,粟鎮長同意了?”
        白春城背靠著椅子,驚奇地道:“我不知道這事,黃永革沒有給我說。”
        “有這事,不信你問問黃主任。”
        白春城給基金會主任黃永革打了傳呼。
        侯衛東看著白春城不鹹不淡的表情,心道:“都說基金會放款必須要給回扣,難道因爲沒有說回扣的事情,他們就不願意辦。”轉念又道:“我是爲上青林老百姓辦事,又經過領導批准,這種事都要給回扣,肯定天理不容。”


      49#
       樓主| 发表于 2010-6-30 00:27:37 | 只看該作者



        《侯衛東官場筆記》之貸款買圖紙2






        田福深看著侯衛東趴在窗外,臉上滿是汗水,道:“侯大學,進來吹空調。”侯衛東不願意顯得太拘束,進了基金會辦公室。過了一會兒,電話響了起來。白春城接過電話,臉上立刻堆起了笑容,道:“黃主任,侯大學貸款的事情,不知道你是否清楚。”放下電話以後,他熱情地道:“侯大學,你身份證在不在,填一張表。”
        田福深從內心深處是贊成修路的,聽到白春城的安排,立刻耐心地指點侯衛東填表。填到抵押一欄,田福深問白春城,道:“抵押填什麽?”白春城想了一會兒,道:“就填侯大學現在住的房子的門牌號。”
        事情辦得如此順利,而且抵押物居然是公家的房子。這讓侯衛東開了眼界,他心道:“難怪基金會的人都牛皮哄哄,他們手中權力太大,手續上又有漏洞。”
        此时已是吃饭时间,侯卫东道:“白站长,田会计,今天中午我請客,就在隔壁喝酒。”
        白春城道:“算了,早點回去睡覺。昨天在唐桂元家裏喝酒,喝慘了,現在頭還在痛。”侯衛東見白春城拒絕的態度並不堅決,道:“反正都要吃飯,大家一起吃了,還可以到李勇哪裏去打牌。”
        侯衛東去訂了餐,見李勇、習昭勇等人走了進來,幹脆就把他們招呼在一起。如此一來就湊成了一桌,喝了五件啤酒這才結束。
        付了錢,侯衛東荷包又開始癟了,他領了三百七十元的工資。剛到9月中旬,就只剩下三百來塊。
        第二天,從基金會取了錢整整一萬元,綠色的鈔票沈甸甸的。這是侯衛東第一次親自擁有這麽多錢,他只覺得這些錢就像會燃燒一樣,很燙手。聽說益楊汽車上小偷多,爲了確保這一萬元現金的安全,侯衛東把錢用一個大信封裝著。又在短袖裏穿了一件平時從來不穿的背心,再把信封放在了背心裏,皮膚直接接觸到信封,這樣就可以萬無一失。
        到了益楊城裏,汗水將信封全部濕透,三分之一的錢已被汗水打濕了。侯衛東很要面子,不願意讓劉維看出自己的緊張,他想了一會兒,來到了段英的住處。
        段英在廠裏實驗室搞分析,上下班有規律。侯衛東等到12點半,見到一身工作服的段英就出面在眼前。
        “錢是從基金會貸的,被汗水打濕完了。我想等這些錢幹了以後,再送給交通局去。”侯衛東自嘲道:“以前認爲自己很了不起。今天突然發現,一萬元現金就讓我緊張成了神經病。”
        段英沒有想到侯衛東會來主動找她,很是高興,把桌上的東西收起來,道:“你一個月就只有三百七十元,一年四千多元。不吃不喝要整整存二年還沒有一萬元,心理緊張很正常。”
        關掉風扇,侯衛東把鈔票放在桌子上攤開,排成整齊的隊列。兩人坐在桌邊,看著這些錢。
        “要是我有一萬元錢就好了,可以開一個小商店。”段英盯著鈔票,臉上隱隱有些憂色。
        “你工作得好好的,怎麽想起開商店?”
        “如今是商品經濟,國營廠普遍效益不如私營廠。我聽說浙江那邊很多縣屬企業都破産了,益楊絹紡廠只怕也熬不了多久了。”
        “我二姐也在廠裏,她活得蠻滋潤,沒有聽說這些事情。”侯衛東滿腦子是修路大計,對于段英的擔憂沒有放在心裏,只是隨口安慰了幾句。
        段英調整了自己的情緒,笑道:“要來也不提前打個招呼,沒有什麽好吃的,早上煮了一鍋稀飯,只能將就吃了。”
        稀飯、鹹菜,一碗雞蛋炒番茄,倒也是有滋有味。
        濕錢貼在桌子上,等著幹,爲了防備濕錢被風吹亂,沒有開門,也沒有開風扇,屋裏就顯得悶熱難當。侯衛東臉上滾落下來的汗水,連頭發也濕了。段英只覺滿屋都是侯衛東身上的汗味,很好聞。她突然想起那天早上看到了帳篷,不禁心中有些慌張,臉上飛起一塊紅暈。
        天氣熱,濕錢幹得很快,段英細心地將錢一張一張地收了起來,遞給了侯衛東,道:“我們同是天涯淪落人,以後你有什麽事情,就來找我,千萬別見外。今天你有困難想著找我,我很高興。”
        看著侯衛東離去的背影,段英暗道:“沙州和益楊的距離是侯衛東和張小佳很難克服的障礙,真希望他們早些分手。”想到這一點,她臉上飛起了紅霞。
        到了交通局,侯衛東和劉維就如地下工作者一樣,在交通局大院一個綠樹環繞的角落碰了頭。劉維接過厚厚的一疊人民幣,數了兩遍以後,把剩下的圖紙交給了侯衛東。他蹲在牆角,找了一塊石頭,隨手畫了幾條線,道:“青林山地勢陡,公路並不好修,有三個地方施工難度大,動工之前,你給我打個電話,我過來仔細說說組織施工的事情,平時施工我隨喊隨到。”
        劉維說起工程上的事,原本平庸的人立刻有了神采。從下青林到上青林的路線上,何處有暗水,何處是硬石層,何處需要做堡坎,他如數家珍,不由得令侯衛東刮目相看。
        侯衛東同劉維分手以後,剛走到交通局門口就遇上了劉坤。劉坤頭發淩亂,滿眼血絲、散發著酒味,大聲道:“侯衛東,你在這裏幹什麽?”
        侯衛東道:“辦了點小事。”
        劉坤拍了拍侯衛東肩膀,指了指交通局辦公樓後面,道:“這一段時間跟著馬縣長跑交通。曾局長在交通局家屬院裏給我考慮了一套二室一廳的住房,房子大,就是沒有家具。”他神情中有掩飾不了的得意,又道:“侯衛東,以後到益楊來,就住在我這裏,反正寬得很,多住幾個人沒有問題。”
        想到自己的處境,侯衛東心中不禁酸溜溜的。

      50#
       樓主| 发表于 2010-6-30 21:17:45 | 只看該作者



        《侯衛東官場筆記》之貸款買圖紙3







        “今天成津縣領導帶隊到了縣裏,我喝得太多了,馬縣長親自批准我下午不上班。只是科裏事情多得要命,我怎麽閑得下來,剛才叫了交通局派車送我到縣政府。”
        劉坤一臉興奮地道:“前幾天我在街上遇到段英,聽說她與男朋友分手了,這下我的機會來了,她逃不脫我的掌心。”
        在沙州學院之時,劉坤一直對豐滿性感的段英垂涎三尺。在寢室睡前十分鍾中經常說起段英,每次說起都要流口水。侯衛東當時沒有什麽感覺,不過此一時彼一時,此時聽得這話心裏很不痛快,恨不得一拳砸他個滿臉開花。
        正在這時,交通局小車開了出來。劉坤上了車,向侯衛東揮了揮手,一溜煙地開走了。
        把所有圖紙拿了回來,侯衛東想起尖山村和望日村幾個村幹部的表情,心裏仍然有些擔心。在這四個村幹部中,以尖山村的曾憲剛最有積極性,
        尖山村位于上青林山中部,中部多懸崖,無法修路上山,對于東部、西部之爭。曾憲剛持兩可態度,是侯衛東重點爭取的對象,他的策略是建立統一戰線,拉攏大部分人,孤立小部分人。
        上了山,侯衛東抱著圖紙就去先找曾憲剛。找到曾憲剛時,他正在魚塘裏忙活,侯衛東站在池塘邊,有一句無一句地和他聊天,侯衛東誘導道:“聽說縣裏准備大辦交通,辦交通就要用上石頭,所以要趁這個機會,早些把路修好,這個消息絕對准確,是聽在縣上劉維工程師說的。”
        “我和秦大江都是石匠,巴心不得早些把路修好,不用你來動員,我比侯大學認識還要深刻。”曾憲剛指著池塘邊的小山,道:“這座山就是一座石山,蓋山不到一米,很容易開掘。”他彎下腰撿起一塊石頭,遞給侯衛東道:“青林山石頭硬度很高,在益楊算是最好的建材。只要公路一通,青林山的人立刻就會發財。”
        侯衛東來之前,早就想好了對策,他道:“運送石材必須要考慮運距,從獨石村修路下山到益楊縣,傻兒也知道運距要近得多,運距就是錢。曾主任既然想開石場,就必須要考慮運距問題。”
        青林山從來沒有通過汽車,曾憲剛確實忽略了運距的問題。此時聽了侯衛東的觀點,越想越覺得有道理,想通了這一點,他痛快地道:“侯大學,我支持走東線,以後公路修通了,我們聯合起來辦一個石場,我負責打石頭。你搞銷售,收入一人一半。”
        侯衛東並沒有想著開石場,隨口答應道,“這是好事,到時可以考慮。”
        第三次開村幹部會,高長江原原本本講了圖紙的故事。唐桂元、賀合全等人這才知道侯衛東爲了修路借了五千,又貨款一萬,是真正下決心要修路,“侯瘋子”之名也在三個村裏不胫而走。
        在高長江的建議下,一位上青林風水先生擇了一個良辰吉日,作爲上青林公路的開工日期。
        公路開工儀式不久,在青林鎮黨政聯席會上,趙永勝捧著將軍肚,道:“聽說上青林公路已經開工了,這是一件關系到七千人的大事,鎮黨委不能無所作爲,必須參加並主導工程建設。我的想法是從國土辦和農辦各抽一個人,加上獨石、尖山、望日三個村的駐村幹部,成立青林鎮修路領導小組辦公室。粟明任組長,高長江任副組長,侯衛東任辦公室主任。”
        粟明沒有思想准備,問道:“修路由我來負責?”
        趙永勝不容置疑地道:“鎮黨委政府不去主導涉及七千人的大事,就是工作上的失職。現在他們自發動了起來,這很好嘛,但是我們一定要掌握工程建設的方向,這畢竟是百年工程,必須要納入全鎮統一規劃。”
        粟明道:“鎮裏的財政這個狀況,如果我們主動參加進去,等路修好了,鎮政府多半要破産。如果我們鎮裏要成立修路小組,又一分錢不出,村裏也不會服從鎮裏的安排。”
        “高長江、侯衛東還是不是機關幹部,秦大江、唐桂元還是不是村支書,他們這個身份決定他們必須聽鎮黨委指揮。”趙永勝揮了揮手,道:“黨委的責任是管做不做,至于如何操作,這是鎮政府的事情。”
        秦飛躍在一旁冷笑幾聲。
        散了會,粟明找到秦飛躍,道:“秦鎮長,關于修路這事,鎮政府如何操作?”秦飛躍道:“鎮政府的財政開支是由鎮人代會批准的,今年沒有這筆預算,我是巧婦難爲無米之炊。”
        粟明是夾在風箱裏的老鼠,左右爲難。不過在聯席會上定下的事情,他又無法推脫。開完會,他就坐著車來到了上青林,找到了高長江和侯衛東。
        粟明宣布了鎮黨委的決定,道:“我在青林鎮事情多,不能每天上工地,這個組長的職責就是負責協調,具體工作我不管。高鄉長是老領導,在上青林說話有威信,修路的事就由高鄉長統籌協調。侯衛東是大學生,人年輕,有幹勁,就多跑工地,負責一線的事情。”
        高長江想著錢的事情,道:“修路還是需要必要的設備,要租用設備,買炸藥,就需要錢。鎮裏既然成立了領導小組,多多少少還是得出一點。”
        粟明頭腦轉得快,道:“鎮裏就是吃飯財政,難啊,我認爲還是三點式,一是上青林三個村,每戶出點錢,也是一筆大數字;二是由老鄉長去沙州找一找高志遠,只要他肯出面,一定能化到緣;三是我去給兩位主要領導彙報,看能不能挪用一些錢。”
        粟明走了以后,侯卫东的兴奋溢于言表。高长江泼了冷水,道:“侯老弟不要高兴得太早,修路是公益事业,赵永胜和秦飞跃不会明着反對,但是他们两人都不当指挥长,也就说明了两人对此事并不热心。以后修路,还得靠三个村的力量,遇到麻烦事,还得三个村来处理。”
        開工儀式第二天,麻煩事就出現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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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 樓主| 发表于 2010-7-1 21:49:53 | 只看該作者


        《侯衛東官場筆記》之地頭蛇的威力1





        秦大江到場鎮找到了高長江和侯衛東:“我遇到青林林場的楊場長,給他說了修公路的事情。老楊說是新來了一個場長郭光輝,要他同意才行。他原來在森林派出所工作,聽說是個犟拐拐,何紅國砍了兩根棒子樹,非要罰他二百元錢。”
        侯衛東有些納悶,問道:“我們修路,和他們青林林場有什麽具體關系?”
        高長江對此事的前因後果知道得很清楚,道:“青林山上除了三個村以外,還有一個國有林場——青林林場。上山公路有一公裏多要經過這片國有林,以前的歐陽場長曾經答應只要修路就可以隨便占地,由他去跑手續。今天聽楊場長的說法,新來的郭光輝不一定同意這個方案。”
        秦大江道:“我們到林場場部去一趟再說。”
        高長江原本不想去,被秦大江硬拉著下了樓。三人翻了幾個山梁,就看到了青林林場。林場場部位于半山腰上的一塊平地上,四周全部栽滿了樹,還有一片花卉園,火紅耀眼。
        高長江、秦大江是老青林,和青林林場的人大多數都熟悉,一路打著招呼,來到了場長辦公室。副場長楊秉章將三人帶進了場長辦公室,場長郭光輝道:“歡迎高鄉長到林場指導工作,我正在同楊場長商量,准備這幾天上山來拜訪。”
        寒暄一陣,郭光輝聽說要占林場的地,臉色便嚴肅起來,道:“公路林場段大約有好長?”
        “不超過一千米。”
        郭光輝面有難色地道:“青林林場被劃入了長江林保護地區。現在有了新規定,凡是占地一畝以上就必須要報縣林業局。上山公路加上水溝和路肩,至少有十米寬,六十米就接近一畝,六百米就接近十畝,一千二百米就是二十畝,占地這麽多,局裏沒有權利批准。”
        秦大江見郭光輝打起了官腔,道:“青林林場和青林鄉各村向來是友好單位,每年都要聚好幾場,歐陽場長曾經答應過,只要我們修路,他無償支援。再說,以後路修好了,林場運木料也就方便多了。”
        由于青林林場沒有路,青林林場間伐之時,總是將木料從山坡滑下去。由于距離過長,很是費力,若是通了公路,則運送木料則要快捷許多,這也是老歐陽場長願意無償提供木林地的原因。
        郭光輝剛從林業局森林派出所調到青林林場,情況還不熟,辦事很謹慎,道:“今年是長江林封山工程的第一年,手續控制得很嚴。如果濫砍濫伐,肯定是嚴重違紀行爲。當然上青林修路是好事,我抽時間專門向局裏做一次彙報。”
        秦大江聽到郭光輝左推右擋,不快地道:“上青林三個村都對林場很是支持,去年發了春火,如果沒有周圍老百姓配合,林場早就被燒光了。獨石村的一個社員還因爲救火受了傷,如果社員知道了林場不讓修公路,以後有些事情恐怕不好辦。”
        這番話就有了三分威脅。郭光輝以前是森林公安,向來只有他去威脅別人,很少有人威脅過他,便硬硬地頂回去,道:“我們是國有林場,上面有規章制度,總不能亂來。”
        秦大江瞪著眼睛道:“規章制度是死的,人是活的。林場場部的那條小公路,占了我們村不少田土。如果這一次不讓我們的公路通過,我們就把公路恢複成田土。”他所指的那條路,是下青林公路通往林場場部及貨場的一條小公路。由于要占用獨石村土地,歐陽場長多次協調。村裏才同意此事。
        郭光辉初来,不了解这一段历史情况。他见到杨秉章点头,话就委婉,道:“請各位放心,我尽快给局里汇报。”
        高長江見郭光輝與秦大江話不投機,打起圓場,道:“郭場長,林場和青林鎮是兄弟單位。林業局曾局長每年都要到山上來一趟,我們很熟悉。如果要彙報修公路占地的事情,我們可以一起去。”
        郭光輝緩和了口氣,道:“我初到林場,以後肯定要經常麻煩高鄉長。中午就在場裏吃飯。”他抱了抱拳頭,道:“我老婆患膽結石住院正在住院,今天下午開刀,我得趕回去,讓楊場長陪你們,實在抱歉。”
        秦大江聽到郭光輝要走,心裏“哼”了一聲,坐在竹沙發上喝水,不說話。
        侯衛東資曆淺,又是第一次和林場打交道,他沒有多嘴,就在一旁觀察著形勢變化。
        高長江不知郭光輝是真有事還是找借口,心裏隱隱不快,道:“郭場長,今天中午我們有事情,不在林場吃飯了。郭場長修路是大事,麻煩你抓緊一些。”
        郭光辉握着高长江的手,道:“我家里确实有事情,高长江第一次到林场来,无论如何也要吃了饭再走。”他对杨秉章道:“老杨,昨天打了一只野兔,还有一腿风干的野猪肉,弄出来請高乡长喝酒。”

      52#
       樓主| 发表于 2010-7-2 19:55:30 | 只看該作者


        《侯衛東官場筆記》之地頭蛇的威力2







        郭光輝走後,楊秉章拉著高長江,急得青筋直冒,道:“郭場長老婆確實要動手術,高鄉長,你若走了,就真的不給面子了。”楊秉章是青林林場的老職工,大家關系挺好。看在了楊秉章的面子上,高長江點頭留了下來。
        林場夥食團很有特色,不僅有野兔和風幹野豬肉,還上了一盆蛇肉湯,是林場職工上班時逮住的。喝的酒也和野物有關,是一大罐蛇蠍酒,墨紅色,入口有一股藥味。
        這一頓酒,吃到了中午兩點。外面日頭正毒,楊場長就找了一件屋頂很高的清涼屋子,大家坐在一起搓麻將。下午4點鍾,高長江等人要走,楊秉章挽留道:“吃了晚飯再走。”
        “山路不好走,喝了酒要摔跟頭。”秦大江親熱地拍著楊秉章的肩膀,道:“老兄,修路的事情你給郭場長好好說說,這是歐陽場長答應的事情。我們兩家人,不要因爲這些小事情傷了和氣。”
        秦大江長得五大三粗,說話直來直去,一會兒稱兄道弟,一會兒又赤裸裸地威脅。而高長江則和稀泥,兩人一唱一和配合得極好,在氣勢上把林場諸人完全壓住了。經過青林林場之事,侯衛東對村支書秦大江高看了一眼,心道:“以前聽說農村幹部除了喝酒什麽都不會做,這是偏見,以後要好好學習他們在實際工作中的招數。”
        這一次接觸沒有什麽實際效果。
        过了两天,侯卫东和秦大江一起再次来到了林场场部。副场长杨秉章道:“郭场长老婆动了手术,他請假了,我暂时在这里顶着,不好表态。”人吃五谷杂粮生百病,既然郭光辉老婆真是动手术,侯卫东和秦大江就悻悻地回到了山上。
        這一拖就過了十來天,粟明了解此事以後,親自出馬到了林場。
        此時郭光輝已經回來了,他到林業局彙報了此事,分管副局長態度挺硬,他態度就發生一些變化,道:“長江天然林保護是國家大政策,占地二十畝是件大事。只有我們曾局長才能拍板,能不能再等幾天。”他爲難地道:“涉及二十多畝國有土地,我們沒有權利處置,即便要處置,也得算賬。”
        秦大江聽了這個說法,罵道:“狗X的郭光輝,真不是個東西。去年林場要修進場部和貨場的公路,我們無償支持至少有十多畝田土。他們林場占地這麽寬,修一條公路又好大個事,而且他們林場也需要這條公路,惹毛了老子,把進場公路恢複成田土。”
        眼看著就到了9月下旬,秦大江和侯衛東兩人又到了林場一次。郭光輝還是沒有明確答複,秦大江終于發火了,他嗓門如雷,道:“我要把小公路斷了,讓林場的車不能進場部,郭光輝自然曉得厲害。”
        江上山主任是忠厚人,想到独石村和林场关系向来不错,道:“断路还是不太好,是不是还是請镇里出面。”
        “請啥,再拖,这条路不知猴年马月修得成,我们把事情闹大,自然有人出面解决问题。”秦大江对侯卫东道:“侯疯子,你是修路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,敢不敢去挖路。”
        侯衛東從法律專業角度分析道:“當年林場修路,村裏是無償支持,但是村裏沒有和林場簽協議。小公路所占用的土地都是村裏的,從法律上來說,我們是挖自己的田土,和林場沒有任何關系。不論到哪裏打官司,都不會輸,更關鍵是,法不責衆,只要是村民來鬧,誰又能把他們怎麽樣。”
        李勇是獨石村的駐村幹部,但是自從侯衛東被派駐到了獨石村,他當起了甩手掌櫃,大事小事都讓侯衛東去跑,已很久沒有到村裏面來了。村主任江上山對于挖路的決定多少有些擔心,派人把李勇喊到了村裏。
        李勇聽說挖路一事,摸了摸絡腮胡須,不在乎地道:“挖就挖,怕個錘子。”又道:“這種事情鎮裏不太好出面,讓社員自己去挖。”
        秦大江瞪著牛眼道:“你是駐村幹部,村裏的事得參加,老是欺負侯大學。你這人就是又奸又滑,沒有侯衛東耿直。”
        李勇也不惱,笑嘻嘻地:“老表從沙州過來,我們十幾年沒有見到他了,實在是走不開。”
        最後,侯衛東、秦大江和社長朱老八帶人去挖路。
        朱老八帶著人來到靠近林場的一個大山彎,指著那條小公路道:“那條小路原本是何家的田土,以前是塊大田,因爲修公路而被隔成兩塊,我們就從這裏挖開。”
        秦大江道:“何家幾兄弟都是無理鬧三分的角色,讓他們挖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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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 樓主| 发表于 2010-7-5 20:48:54 | 只看該作者


        《侯衛東官場筆記》之地頭蛇的威力3





        

        過了一會兒,朱老八把何家人喊了過來,曾經被挑過谷子的何紅富也在其中。何紅富被強行挑了谷子,看到幾個村幹部,仍然橫眉冷眼。但是當他聽說是要修路,臉上表情就豐富起來,道:“林場憑什麽不准我們修路,他們占了我二哥的田土,今天我不僅要把公路挖了,還要讓林場賠損失。”
        侯衛東心道:“何紅富倒聰明,一點就透。”他鼓勁道:“這是分給何家的田土,林場沒有征用土地,也沒有使用協議,更沒有補償。無論走到哪裏,他們都要輸官司。”
        何紅富點頭道:“對頭,就是這個理,我們去找鋤頭,馬上就挖。”
        除了侯衛東,在場的人都用慣了鋤頭和鋼釺。只見鋤頭飛舞,鋼釺亂鑽,一個小時的時間,泥結石公路路面就被挖開了一條一米多寬的大溝。
        一輛林場的大車從林場場部開了下來,看到大溝,司機吼了一句,“你們幹啥子。”
        秦大江、侯衛東等人提著鋤頭鋼釺,笑眯眯地看著司機。司機罵了幾句,見對方根本不搭理自己,便道:“等著,我去找場裏面。”
        侯衛東心道:“李勇說得有道理,鎮裏面幹部,挖路終究不妥當。”對何紅富道:“路斷了,這件事情鎮裏和村裏就不出面了,你們幾哥倆守在這裏,跟他們評理。”
        何紅富對修路是百分之一百地支持,道:“我曉得怎麽辦。”
        侯衛東、秦大江一行人從小道上了山。他們坐在半山腰,可以清楚地看到從林場沖出了幾個人,他們站在挖出的大溝旁,和何紅富等人理論起來。從遠處,可以看到何紅富比手畫腳和林場的人爭辯。
        秦大江笑得很開心,道:“何紅富歪道理最多,林場的人肯定把他沒有辦法。”侯衛東擔心道:“林場人多,如果硬來,怎麽辦?”秦大江道:“獨石村有近三千號人,林場才幾十號人,要打架,早就把他們打扁了。”
        在山林上坐了一會兒,就見到林場的人就退了回去。侯衛東暗道:“地頭蛇真痛快。”
        中午,幾個人就要秦大江屋裏,煮了一塊老臘肉,痛快地喝了幾杯。
        高長江得知林場公路被挖斷以後了,愣了好一會兒,才對侯衛東道:“侯老弟,你太魯莽了,林場和我們關系不錯,怎麽說挖就挖了。”侯衛東道:“高鄉長,林場占了何家的田土,是何家挖的路,和工作組沒有任何關系,到時我和秦大江不會承認的。”
        在青林林場,郭光輝接到了公路被挖斷的消息,頓時火冒三丈。他把楊秉章叫了過來,道:“你說高鄉長很耿直,耿直個錘子,他們居然敢挖路。”他撥通了森林派出所的電話,道:“我是郭光輝,你們派幾個人過來,有幾個土農民把林場公路挖了。木料全部運不出去,這是破壞生産。”
        等到郭光輝打完電話,楊秉章道:“郭場長,公安來了也解決不了問題,被挖斷的小公路是占用村民的田土。何紅富說得也有道理,田土是分給何家的,他挖自己的田土,犯不了王法。”
        “以前爲什麽不征用這些土地?引來這麽多後患。”
        “歐陽場長和秦大江關系好,修公路的地是村裏面免費讓林場使用。歐陽場長不花一分錢,辦成了這件事情,局裏表揚過好幾次。”
        郭光辉听完,半晌不说话,一点脾气也发不出来。这是他来林场主持工作的第一件大事,如果处理不好,威信就要受到影响。他脑子飞速转了起来,还是觉得绕不过青林政府,道:“我们去找粟镇长,請他出面解决。”
        郭光輝找到了鎮上,粟明裝作火冒三丈,罵道:“何家幾兄弟真是狗膽包天,竟敢挖公路。這一次要好好收拾他們,郭場長,你放心,我會處理此事。”
        挖斷公路以後,林場和村民一直在對峙。
        第二天上午,侯衛東、秦大江來到了鎮政府。
        粟明看著坐在桌子對面的侯衛東,心道:“這小子倒有些魄力,敢作敢爲。”可是嘴上卻沒有放過侯衛東,嚴厲地道:“侯衛東,你竟然去挖林場的公路,膽子還真不小,這樣做想過後果沒有?”
        侯衛東很無辜地道:“這不是工作組的行爲,小公路所占的地是何家兄弟的。林場沒有任何手續,他們是爭取自己的權利”
        正說著,院外吉普車響了趕來,郭光輝和楊秉章就走了進來。粟明也故意裝傻,道:“老郭,剛才我問了秦書記和工作組,他們不知道何家兄弟挖路的事情。”
        郭光輝向林業局彙報村民鬧事之事,林業局感到了事情的棘手,緊急開了黨組會,又聽了歐陽老場長的意見,分管局長被一把手曾局長批評了一頓。
        林业局一把手明确表态以后,郭光辉态度自然也就变化了。他道:“目前长江天然林保护工程启动了,不能随便占林地。我确实为难,昨天我請示了领导,今天来商量折中办法。”
        經協商,鎮裏與林場達成協議:林場充許上青林公路穿過林場土地,而小公路要擴寬三米,所有權仍然歸村集體,林場無償使用。
        得知了這個協議,侯衛東心頭終于松了一口氣。很快,林場公路毛坯就挖了出來,當公路進入獨石村地界,又遇到了另一件惱人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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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 樓主| 发表于 2010-7-6 22:11:10 | 只看該作者


        《侯衛東官場筆記》之誰敢動祖墳1






        進入獨石村,在國有林和集體林交界處有一個大彎,這是整個公路重點建設地段之一。秦大江、侯衛東等人取出圖紙,對著地形開始指指點點。
        秦大江對著一個墳堆道:“這個墳是李老頭家的祖墳,好幾個陰陽先生都說這個地方風水好。李老頭大兒子在沙州市統戰部當副部長,小兒子在臨江縣政府,女兒在沙州中學教書。李老頭以前說過,修公路不准動他家裏的祖墳。”
        侯衛東沒有基層工作和生活的經驗,雖然知道祖墳在人們心中的地位,可是並沒有切身體會,也沒有過于在意。高長江站在幾個石碑前,看著打掃得幹淨的青石板砌成的墓地,道:“這事還真有些棘手。”
        “別想在這修路。”一聲巨吼在侯衛東耳邊響起,震得他隱隱發痛。“這是我們老李家的祖墳,那個人敢挖,我就要和他拼命。”一個瘦削的老頭,褲腳挽在腿彎處,叉著腰,氣勢洶洶地道。
        “老李,你看這地形,那一壁是石山,如果不拐彎,根本就上不了山。”
        李老頭的腦袋搖得如撥浪鼓,道:“這是我們李家祖墳,不管什麽事情,都不能挖了我家的祖墳,青林山這麽大,你們不能換個地方。”
        侯衛東解釋道:“這條路線是經過交通局勘察的,施工難度最小,路線最近。修公路是利國利民的好事,你要支持。”
        李老頭固執地道:“我不管什麽利國利民,誰也不能動我家祖墳。”
        不管幾人如何勸說,李老頭就是這一句話。與這個固執的李老頭一時也說不清楚,高長江帶著人離開了大彎處。
        在秦大江家裏,高長江道:“修公路肯定不止涉及一處墳地,我們得制定一個標准,統一執行,免得一碗水端不平,惹來更多的事情。”又道:“李光中是沙州市委統戰部副部長,應該懂道理。大江和他是同學,能不能給他說一說。”
        秦大江道:“李老頭這個墳特殊,陰陽先生說他這個墳風水好。他肯定不願意搬,李光中每年都要回來燒香,虔誠得很,通過他來做這個工作,很難。”
        大家商量了一會兒,也沒有更好的辦法。
        第二天,正好國土辦歐陽林上山辦事。國土辦長期搞拆遷,侯衛東和秦大江就拉著他一起前往獨石村,做李老頭的思想工作。
        歐陽林道:“李老頭無非就是想要錢,多給他幾百就能解決問題了。沒有錢,思想工作是白費力氣。”
        秦大江道:“歐陽大學想得簡單了,李老頭祖墳風水好,一家人出了兩個幹部一個老師,要想挖掉這個好風水,李老頭肯定跟你打八架。”
        果然,李老頭看見秦大江等人,提起鋤頭朝坡上走,根本不和秦大江交談。秦大江追上去,他丟了一句,道:“誰敢挖老子的祖墳,老子要殺人,大不了一命賠一命。”
        李老頭長著一幅中國老農的典型相貌,身體瘦小,面皮如核桃,充滿著堅硬的紋路。他發了狠話以後,就用鋤頭使勁地挖土,似乎這土地和他有深仇大恨。秦大江、侯衛東、歐陽林等人輪番給他做思想工作,他悶頭幹活,將這些勸解當成身邊的蛛絲,根本不加理睬。
        李家堂客也跟了過來,她是一個頭發完全白了的農村婦女,臉稍有些浮腫,慈眉善目地跟在男人後面,默不作聲。
        歐陽林在國土辦工作,這種事情見得多,他悄悄地把侯衛東拉到了一邊,道:“這是一個倔老頭,幹脆多加了一點錢,有錢能使鬼推磨,肯定能讓李老頭搬墳。”
        侯衛東對加錢一事並不太贊同,道:“加了錢,以後遇到遷墳的事情,要價只能越來越高。這個李老頭是個老迷信,認定他這家祖墳風水好,態度很堅決,給錢也可能也達不到目的。”
        歐陽林哼了一聲:“沒有錢辦不到的事情,辦不到,只是價錢不夠,這是特例,我認爲可以把價錢提高一些。”
        秦大江等人磨了半天牙,而李老頭還是在地裏不緊不慢地勞動。秦大江終于發火了,聲音也高了,“老李,你的兒子也是黨員,還是領導幹部,要帶頭作出表率。如果因爲你家的祖墳,影響了修公路,上青林七千人,每天罵你祖宗一句,也有七千句,看你的祖宗受不受得了。”
        祖宗,就是李老頭的逆鱗。他立起身來,把鋤頭在地上敲得梆梆響,“秦大江,你好歹還和我家光中稱兄道弟。這幾年光中爲村裏做的事情也不少,怎麽說出這樣的話來。”
        秦大江想著李光中給村裏辦的好事,口氣軟了,道:“李叔,修公路不容易,如果久拖,只怕修不成,你老人家明白事理,一定要支持工作。”他哄著李老頭:“修路是造福上青林所有人的大好事,李叔肯定會支持的。以後公路修好了,光中的車就可以開到家門口,也方便你們一家。”
        李老頭還是不松口,又道:“修路我支持,出錢出力都願意,反正有一條,不能動我家的祖墳。公路只要不過我家祖墳,我出雙倍價錢,說話算話。”
        歐陽林威脅道:“好話說了一籮筐,再不聽,我們只有強行進場。”李老頭眼一瞪,道:“只要我還有一口氣,你們就別想打我家祖墳的主意。”歐陽林將李老頭拉到一邊,兩人說了一會兒,李老頭聲音大了起來:“我給你一千塊,挖了你家祖墳,你同不同意。”
        第二次勸說工作就不歡而散,回到了秦大江家裏。大家一邊喝酒,一邊商量著如何解決李老頭的祖墳,商量了半天,解決問題的方法也就三種,一是耐心細致的思想工作,並通過其子女一起做工作;二是暗中增加遷墳費用;三是強制遷墳。
        這三種辦法,或是沒有效果,或是不可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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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 樓主| 发表于 2010-7-7 19:26:22 | 只看該作者

        《侯衛東官場筆記》之誰敢動祖墳2






        秦大江倒了一盆酒出來,道:“我給李光中打了電話,他表態支持修路,並答應去做李老頭的思想工作。從今天這種情況來看,他純粹是敷衍我。”
        歐陽林雖然是修路小組的成員,但是他並沒有將修路一事放在心上,道:“侯主任,我在上青林工作挺忙,上來一趟不容易。這事你盯緊點,如果實在是有事,給我打電話。”
        修路一事是侯衛東堅持而來,遇到難題別人能溜,他不能溜,必須得硬扛著。他給大家打氣道:“辦法是人想出來的,偌大一個工程,難道真能被一座墳擋住。”
        大話好說,事情難辦,送走了歐陽林等人,侯衛東帶著心事回到了小院子,一眼就看見辦公室旁邊的小屋打開了。這是習昭勇的警務室,侯衛東還是第一次看見此門打開。
        習昭勇跷著二郎腿,坐在桌子旁抽煙,在他對面蹲了一個人。桌子上擺了幾張紙幣,一本爛書、從封面看是一本算命的書,還有一包不知道什麽牌子的煙,以及一些破爛。
        他看見侯衛東在外面探了一下頭,喊道:“侯衛東,這兩天在幹啥,怎麽沒有見到你。”侯衛東進屋坐下,道:“還是修路的事,被一座冒煙的祖墳擋住了。”
        習昭勇當過兵打過仗,膽子大,眼界高,一般的鄉鎮幹部他還真沒有放在眼裏。在上青林鄉,他唯獨看得起侯衛東,道:“修路的事你純粹是瞎操心,今天有人捉來一條菜花蛇,三斤多重,晚上在我家裏吃蛇肉。”
        “你給我蹲著,你給我算一命,看你算得准不准。”
        那位蹲在牆角的人想站起來,被習昭勇吼了一嗓子,又蹲下了。他胡子留得老長,想必平時也是仙風道骨,此時可憐巴巴地道:“政府,算命是騙人的,我就是找點零花錢。”
        習昭勇聽到這裏,知道這人肯定被勞教或是勞改過。因爲從這兩個地方的人才會動辄稱政府,道:“你被判過刑,是不是?”
        算命人老實地道:“前年才出來。”
        “什麽罪?必須老實交代。”
        算命人不好意思地道:“強奸罪。”強奸犯在監獄裏也是最低等的犯人,算命人爲了這宗罪很吃了些苦頭,他道:“出獄後,我就靠勞動生活。”
        習昭勇笑道:“算命也是勞動?”
        算命人討好地笑道:“政府,我只會算命,算命是腦力勞動和體力勞動的結合。”在習昭勇炯炯有神的目光之下,他迅速蹲回牆角,偷偷地看了習昭勇一眼,小心翼翼地道:“政府,我剛到這裏,還沒有來得及騙人,你就放我走吧,我保證以後不到上青林來。”
        習昭勇皮笑肉不笑地道:“你跟我來,我們到敬老院去,你的錢和煙就算孝敬五保戶了。”
        算命人一臉苦相,道:“我還沒有吃飯,政府寬大,能不能給我留十塊,我好吃碗豆花飯。”習昭勇怒道:“龜兒子還要講價錢,信不信我關你小間。”
        算命人不再言語,一張臉卻變成了苦瓜,小眼睛滴溜溜轉個不停。
        侯衛東忍住笑,道:“既然會算命,就幫我算算。”算命人擡頭看了侯衛東一眼,道:“這位政府天庭飽滿,三年之內肯定要升官。”習昭勇踢了算命人一腳,道:“廢話,三年之後,如果沒有升官,到鬼地方去找你。”
        經過算命人這麽一鬧,侯衛東心裏也輕松了許多。回到了房間,躺在了床上。“三年回沙州,真能回去嗎?”想到了小佳,侯衛東就想起在沙州給陳慶蓉的承諾,盡管當時說得斬釘截鐵,可是從現在的境遇來看,莫說回沙州,就算是調回青林政府,也不是一件易事。
        “打掃辦公室,修路,費盡心力做這些事情,到底有什麽意義?”侯衛東在外人面前意志堅定,孤零零躺在床上之時,心靈中的軟弱就溜了出來。
        在夢中,他和小佳一起在湖邊散步,湖光山色,風景如畫。小道的前方,副院長濟道林正狠狠盯著他,他分管學生工作,曾經多次告誡學院的主要學生幹部在校期間不要談戀愛。侯衛東是校系兩級學生會幹部,見到濟道林站在前面,立刻要往後退。但是回頭之際,又見到了陳慶蓉和張遠征在後面,侯衛東和小佳慌不擇路,撲通跳進了河裏。
        侯衛東見小佳慢慢地向下沈,拼命地向小佳遊過去,想救她,可是他手腳無力。無論如何遊,也到不了小佳身邊,眼見湖裏飄起了小佳的長發,他驚恐萬狀地喊叫著。
        被習昭勇抓住的算命先生在岸邊跳著腳拍著手,大笑:“侯衛東,我給你算一命。”
        被嚇醒以後,侯衛東猛地坐了起來,驚魂未定,冷汗直流。看到眼前的真實景物,侯衛東這才清醒了過來,想著夢中的情景,他心緒不甯,如一匹受傷的狼,在屋子裏走來走去。
        走了無數圈,他站在窗邊,看著後院的落寞假山以及假山上同樣落寞的小草,對自己道:“想這麽多有屁用,無論如何要把手裏的工作完成才行。”
        早上起來,侯衛東一個人就朝了李老頭哪裏走去。站在山坡上,遠遠地就看到李老頭的破爛的石房子,石房子有一個中年人在進出。
        由于上青林山上不通公路,修房子如果用磚,運輸的費用就和材料錢相差不多。山上很多人家就地取材,用石頭來修房子,石頭房子當然就不太齊整,安全性也不如磚房。
        侯衛東看著這座石房子和中年人,心道:“這個中年人想必就是沙州統戰部副部長李光中,既然能當上沙州的領導,想必也通情達理。”帶著一線希望,他就朝李老頭走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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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 樓主| 发表于 2010-7-8 20:46:36 | 只看該作者


        《侯衛東官場筆記》之誰敢動祖墳3






        在房門口,侯衛東招呼道:“李大爺在不在家?”李老頭從屋裏走出來,見是鎮裏面的幹部,就氣鼓鼓地道:“這位幹部,不要來勸我,沒有用。”
        李老頭說了一句,就不再理睬侯衛東,徑直回了屋。侯衛東厚著臉皮,道:“李大爺,你聽我給你講。”
        一位中年人從堂屋走了出來,問道:“這位同志,有什麽事情。”從中年人的穿著及相貌,侯衛東斷定此人就是李老頭的大兒子李光中,禮貌地道:“李部長,你好,我是獨石村的駐村幹部侯衛東,給你彙報一件事情。”
        李光中听说是驻村干部,脸上表情也没有多大变化。他站在门口,自顾自地抽了一口烟,道:“請问有什么事情。”
        侯衛東感受到了李光中的居高臨下,他不卑不亢地道:“上青林准備要修公路,公路要從青林林場往上走。”他指了指李家祖墳方向,道:“得從這個方向上山。”
        李光中四十來歲,穿了一件白襯衫,很有些領導風度,他淡淡地道:“修公路是好事,我支持。”話未說完,屋裏就傳來李老頭的聲音,“他們修公路,非要從我們家裏的祖墳經過。秦大江不是東西,欺負我們李家。”
        李光中客氣地道:“中國人傳統就敬重先人,如果要挖掉祖墳,我父親會很難接受,能不能改一改設計,不從這裏通過。”
        侯卫东解释道:“公路是請交通局来勘察和设计的,主要是考虑山形。你看这边山形,两边都有陡崖,而且是大块的硬石头,根本无法修路。如果要改道,工作量将成倍地增加。”
        李老頭走到了門口,道:“這位幹部,就算你說翻了天,都不得行。”在外地當官的兒子回來以後,他的底氣更足了。
        這時,屋裏響起了一陣電話鈴聲。李光中轉身回屋,從屋裏取出來一個大哥大,他站在門外,當著侯衛東的面,撥通了一個電話:“趙書記,你好,怎麽想起我了。”
        “難得趙書記有心,好,好,晚上我到益楊來,一定來。”
        大哥大要一萬多元錢一個,鎮裏面只有鎮長秦飛躍和書記趙永勝兩人才有大哥大。看著李光中打電話的淡定樣子,侯衛東在心裏罵道:“有個大哥大就了不起。”李光中打完電話,很隨意地道:“益楊縣委趙林書記真是客氣,早上他的駕駛員看到我的車,就約我晚上吃飯。”
        侯衛東在李家父子面前碰了一根軟釘子,悻悻而回。爬上了山坡,他仔細看了看李家老屋,無奈地道:“真是一根老四季豆,油鹽不進。”
        數次做工作都沒有效果,激發起了侯衛東的好戰情緒。他上了坡,也沒有回家,徑直跑到了秦大江家裏。
        秦大江穿一件背心,正在後山上打石獅子。這是一個半成品,獅子的頭部形狀已經出來了,地上還擺著兩對小獅子,眼睛、皮毛等都頗爲精致。
        “怎麽不打大獅子,大獅子可能還要值錢些?”
        秦大江放下手中的工具,喝了一大口水,道:“沒有公路,這些獅子只能由馬幫馱下山。獅子大了就沒有辦法,如果路修好了,我就開始做大獅子。在廣東,一對大獅子要值幾萬元。”
        侯衛東坐在石獅子上,道:“我又到李老頭哪裏去了,思想工作一點用都沒有。”
        秦大江也沒有好辦法,道:“這李老頭認死理,總認爲他的祖墳風水好。我們現在是狗咬烏龜,找不到地方下口,實在做不通工作,老子就硬來。”
        硬來,說起來輕松,做起來還真難。李光中是從上青林走出去的幹部,在益楊縣當農業局長的時候,曾經爲上青林鄉辦過不少好事,真要挖他家的祖墳,還真下不了手。
        “任何人都有弱點,這個李老頭有什麽弱點?”回到了自己的家,侯衛東做任何事情,都在想著如何解決墳地問題,卻別無良策。
        晚上,又做了一個稀奇古怪的夢。在夢中,他摟著長發女子在舞廳裏旋轉,慢慢享受著浪漫十分鍾。這個夢十分真實、細膩,夢中他甚至能感受到那個女子的溫潤身體以及長發擦到臉上的瘙癢,只是女人的面貌不甚清晰。
        “午夜的收音機,還在重複那首歌。”舞廳播放著一支熟悉的老歌,旋律中有一絲憂傷,侯衛東與夢中的女人越抱越緊,眼看著就到了噴發邊緣。突然,習昭勇和那位算命人神秘地出現在侯衛東面前,隨後一隊日本兵挺著刺刀從舞廳外面沖了進來。侯衛東拉著長發女子拼命地跑,到了一個山口,毫不猶豫地縱身往下一跳。身體就在空中飄啊飄,落在了數百米遠地方,安然無恙。
        只是落地以後,那白衣女子卻沒了蹤影。從夢中醒來,侯衛東獨自在發呆,這個夢在情節上如此地荒誕,細節上卻無限接近真實。而且,一天兩夢,小佳和長發女子各出現一次,算命人的肮髒身影卻接連出現兩次。
        “這個狗日的算命人,總是擾人清夢。”侯衛東罵了一句,突然,他靈光一閃:“李老頭既然是一個老迷信,那我們以毒攻毒,以迷信對付迷信,找那個算命人去勸說李老頭。”
        侯衛東興奮地下了床,在屋子裏走來走去,開始策劃方案,思路漸漸清晰起來。第二天一大早,侯衛東還是耐著性子將辦公室打掃幹淨。等到九點,他終于看到習昭勇的房門打開了。
        习昭勇只穿了一件短裤,他在房间里做着虎卧撑,听到侯卫东的請求,奇怪地问:“什么,要找那算命的,找他干什么?”
        等完侯衛東解釋,習昭勇忍不住笑了起來:“侯老弟,你還真有性格,不達目的不罷休。那個算命的劉半仙,早就被我放了,現在也不知在什麽地方。”
        侯衛東有些失望,道:“不知這附近還有沒有半仙?”
        習昭勇用毛巾揩了揩身上的汗水,道:“這附近的半仙,多半和李老頭熟悉,要想辦成這事,只能找外地人。”看著侯衛東失望的表情,他笑道:“今天下青林趕場,這家夥是老油條,說不定會溜到了下青林。”
        “習哥,我們這就下去找他。”
        习昭勇有些不愿意,侯卫东抱拳道:“习哥,帮帮忙吧,这李老头只有半仙一类的人物才能对付,中午我請你喝酒。”习昭勇是爱恨不假于颜色的人物。他看得起侯卫东,也就不掩饰对他的友好,“我刷了牙就下山,侯老弟的事情,我一定帮到底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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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 樓主| 发表于 2010-7-9 21:11:46 | 只看該作者


        《侯衛東官場筆記》之誰敢動祖墳4






        下青林場,人來人往,熱鬧得緊。趕場的人們將公路堵得死死的,拉煤的大車在人群中緩慢地穿行著,速度就如爬行的螞蟻。
        習昭勇和侯衛東兩人在人群中穿來穿去,到了最偏遠的場口。習昭勇眼尖,一眼就看到了算命人,他似乎洗了澡,臉上的長須看上去很是飄逸,正拉著一個年輕女子的手掌,一臉高深地侃侃而談。
        等到他接過女子遞來的錢,習昭勇和侯衛東就出現在他的背後。習昭勇拍了拍算命人的腦袋,道:“邢半仙,今天生意如何?”
        邢半仙摸了年輕女子的手,還賺了二十元錢,正在高興的時候,頭上被人從背後重重地拍打了兩下。他惱怒地擡起頭,就看到“政府”皮笑肉不笑的臉。
        “我沒有做什麽,坐在這歇腳。”
        按照事先計劃,習昭勇取出手铐,嘩地套在了邢半仙的手上,道:“你這個139,又在做什麽?”
        刑法139條是強*罪,在監獄裏,139就代表著強*犯。139在監獄裏地位也極低,凡是被命名爲139的犯人,除了被欺負以外,還幹著監獄裏的髒活、累活。邢半仙被揭了短,垂頭喪氣地跟著習昭勇,來到了場外的一片竹林裏。
        習昭勇數了數邢半仙的錢,調侃道:“半天時間,就騙了四十三元,你這生意倒好得很。”他提高聲音:“全部沒收。”
        邢半仙還是老一套,道:“政府,給我留十元飯錢,我現在早飯都沒有吃。”習昭勇道:“這位政府有話給你說,你認真聽好,事情辦好了,這些錢全部還給你,包括昨天的。”
        邢半仙是老江湖,他知道和公安打交道占不到什麽便宜,仍然哭喪著臉。
        侯衛東仔細地講了事情經過,道:“俗話說,鹵水占豆花,一行服一行。你的任務就是說服那人遷墳。”習昭勇在一旁威脅道:“這事你不要亂說,你只要把這件事情說出來,以後就別想在益楊混了。各地派出所我都有熟人,一個電話過去,夠你喝一壺的。”
        “豈敢,豈敢。”聽說是這事,邢半仙心裏就輕松下來,這正是他的老本行,憑著三寸不爛之舌,說服一個迷信老頭,還不是一件易如反掌之事。但是,他並不想輕易答應,叫苦道:“政府,我已經改邪歸正,這些事還是另找高明。”
        算命人一向老實,侯衛東沒有想到他居然會拒絕,就看了習昭勇一眼,等著他說話。習昭勇上前就給了邢半仙兩腳,道:“你他媽*的少給我來這一套,這事必須辦好,辦不好,讓你脫一層皮。”邢半仙本想講條件,沒有想到這個公安態度如此蠻橫,比獄警更厲害,只得討饒道:“政府,我這就去辦。”
        邢半仙垂頭喪氣地上了山,他在一塊水田裏重新洗臉,又梳理了頭發,整理他的仙風道骨。
        三人鬼鬼祟祟地出現在山頂,指著陳老頭的房子,侯衛東道:“陳老頭的祖墳就在房子左手面那個石坡前面,你一定要說服他搬走。”
        邢半仙仔細地地觀察了一會兒陳老頭的房子,道:“政府,這家祖墳的風水還真是好,子孫後代當官又發財。”
        習昭勇道:“少說廢話,你快點下去。”
        邢半仙蹲在草叢中,又看了一會兒,道:“要讓我做這事,我也有條件,否則,我甯死不屈。”聽到最後一句話,習昭勇差點笑了起來,“什麽條件?只要不過分,我可以考慮。”
        邢半仙眯著眼睛,道:“正所謂盜亦有道,我要到山上去尋一尋,找一個與那家風水相當的墳,這樣我才勸他遷墳,要不然要損了陰德。”
        習昭勇點頭道:“這個可以。”然後還給邢半仙五元錢,道:“我也不怕你溜走,昨天十元,今天四十元錢,我都扣了,這家人如果將墳搬走,我就把錢還給你。”
        侯衛東真的害怕他逃跑了,就道:“如果成功了,我再給你二十元錢。”邢半仙討價還價道:“這事不容易辦,五十塊錢。”侯衛東咬了咬牙,道:“三十五塊,不講價了。”邢半仙笑眯眯道:“好,就這樣說定了。”
        習昭勇惡狠狠地道:“明天上午10點鍾,你必須到李老頭家,我再說一遍,必須完成這事。否則,你就別在益楊混了。”等到邢半仙背影消失,他道:“侯瘋子,這三十五元沒有地方報賬的,何必爲公家辦事如此認真。”
        侯衛東道:“只要把事情辦好,這點錢又算什麽?”
        利用算命先生來做工作,這不符合政府辦事的程序和規矩,算得上是歪招。若是上綱上線,就是嚴重的違紀,只有侯衛東這種半脫離組織的人才想得出來。
        第二天,侯衛東一早就把習昭勇拉起床,又不由分說,將他拉到了豆花館子。他雖然來到上青林的時間不長,也算上青林的名人了。兩人離開的時候,姚瘦子熱情地招呼道:“侯大學,今天中午過來吃飯,我弄了一籠新鮮的腸子。”
        “給我留下來,中午我和習公安過來喝酒。”
        習昭勇當過偵察兵,身體極好,侯衛東身體也不弱,兩人都走得極快。不一會兒就來到了前天來過的山頂,找了一個可以俯視李老頭家的坡頂。兩人就坐了下來,一邊聊天,一邊觀察著李老頭家。
        9:50,一條人影出現在李老頭的家門口,站在山頂往下看。由于距離原因,只能看見邢半仙大概的樣子。
        邢半仙穿了一件長衫,長長胡須和衣衫,隨風而動,很有些仙風道骨的模樣。他在屋外走了一圈,也不知說了幾句什麽,李老頭就從屋裏走出來。
        兩人站在屋外說了幾句,就進了屋。
        見兩人進了屋,侯衛東笑道:“看來這事多半成了,邢半仙其實長得還可以,如果精心打扮一下,還有幾分得道之人的樣子。”
        習昭勇手裏提了一個陳舊的軍用水壺,隨意地喝了一口,道:“這事辦成了,算是瞎貓碰上了死耗子。如果辦不成,老弟還得再想其他的招數。”看著山下,他顯得很沈靜,眼神遙遠,和平時凶巴巴的樣子完全不一樣。
        “習哥,聽說你打過越南?怎麽分到了青林警察局?”
        半空中,幾只老鷹在盤旋。
        習昭勇又用軍用水壺喝了一口水,道:“我們33軍是第一批參戰,打了好幾場血戰。我們連頂在最前面,百多精壯的小夥子丟在了老街。後來轉業到益楊警察局,到了青林警察局。”
        兩人聊了一會兒,邢半仙和李老頭走了出來,李老頭和邢半仙到山上轉了一圈,然後李老頭又將邢半仙送下了山。
        侯衛東很有些高興:“李老頭肯定被邢半仙蒙住了,此事成了。”習昭勇點點頭,道:“如果事情辦成了,就讓邢半仙拿錢滾蛋。”
        第二天,侯衛東和秦大江到了李老頭家裏。令秦大江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,李老頭爽快地同意遷墳。只是提出具體遷移地點,這個遷移地點正是邢半仙看上的風水寶地。



      58#
       樓主| 发表于 2010-7-13 05:59:02 | 只看該作者



        《侯衛東官場筆記》之彙報工作






        侯卫东忙于修路大计,经常吃住在村民家里。村民们对修路表现出了极高的热情,这位“修路的疯子”得到了村民的善待。每天劳动结束,就有村民邀請他到家里去吃饭。村民们多数都在前院后山里放养着山鸡,这也是制作风干鸡的原材料,自从村里开始修路,丧生于侯卫东口中的山鸡直线上升。
        10月3日早上,侯衛東正要出門。高長江把他叫住,道:“老弟,你到工作組也有些時間了,我怎麽沒有看到你到鎮裏去。”侯衛東手裏拿著圖紙,道:“沒有時間,工地上事情多得很。”
        高長江語重心長地道:“老弟,你在山上做這麽多的事情,不到鎮裏去彙報,鎮裏沒有人知道,你做得再好也是白費力氣。”
        侯衛東接受了高長江的意見,道:“我先到工地上去看一看,然後再到鎮裏去找粟鎮長報告工作。”
        高長江指點道:“你要給粟鎮長彙報,更主要得給主要領導負責,一把手才起關鍵作用。”
        侯衛東帶著圖紙到了工地,原本想十點鍾下山。結果到了11點才脫身,下了山已是臨近下班。
        楊鳳正在吃瓜子,剝下來的瓜子殼堆得滿滿的,見侯衛東在門外探頭探腦,笑著招了招手,道:“侯大學,來吃瓜子。”
        侯衛東笑道:“楊姐,我看大樓都空了,只有你還在堅守崗位。”
        楊鳳嘴裏飛出來的瓜子殼就如跳水女皇高敏,在空中翻出了一個漂亮曲線,落在了桌子上:“辦公室的人命苦,每天都要堅持准時上下班。上個月,縣政府抽查值班情況,好幾個單位被通報了。”
        得知鎮領導都不在,侯衛東夾著圖紙一時不知朝那裏走。楊鳳神神秘秘地道:“侯大學平時得提防小人,上青林工作組有人在鎮政府說過你的壞話。”
        侯衛東頭腦發懵了,道:“說我的壞話?我就是一個小辦事員,幹嗎說我。”
        楊鳳撇了撇嘴,道:“有些人不辦正事,唯恐天下不亂,專門挑撥是非。說你屁股沒有坐熱就要修路,是出風頭,還說你和池銘在耍朋友,晚上住在池銘家裏去。”
        前面的事還有些影子,後面的事則完全是誣蔑。侯衛東氣憤地道:“工作組這麽多人都在夥食團吃飯打開火,難道都是和池銘耍朋友。楊姐,是誰這麽壞,給我說說,讓我有所防備。”
        楊鳳和田秀影曆來有矛盾,順勢就將田秀影出賣了:“侯大學,我今天說的話千萬別讓田秀影知道,你心裏明白就行了。”
        侯衛東氣不打一處來,他到了青林山上,只和田秀影見過三次面,說過的話也不超過十句。這人毫無緣故地在辦公室說壞話,真不知她心裏到底想的是什麽?
        他本想骂田秀影几句,可是想起杨凤的快嘴,把骂人的话咽进了肚子。等到正式下班时间到了,侯卫东主动邀請道:“杨姐,我請你吃饭。”
        “有心請我,就另找时间,今天儿子回来了,我得为他做好吃的。”
        侯衛東一個人就到街上吃豆花飯。經過一個小賣部時,粟明恰好從小賣部走了出來,見到東張西望的侯衛東,道:“侯大學,你找誰?”
        侯衛東老老實實地道:“我從山上工地上來,准備給粟鎮長彙報修路進展。”粟明揚了揚手裏的益楊紅,道:“跟我走,到我家吃飯。”
        粟明的家布置得很平常,與青林鎮其他人家差不多。只是在客廳有一個書櫃,裏面有幾十本書,粟明見侯衛東注意力在書櫃上,道:“那是以前買的書,這幾年很少看書了。”
        進了裏屋,鎮長秦飛躍、副鎮長晁傑、計生辦黃正兵、農經站黃永革正在搓麻將,
        侯衛東恭敬地打打了招呼秦飛躍點了點頭,繼續摸牌。計生辦黃正兵看見侯衛東抱著圖紙,就道:“侯大學,抱的啥子寶貝?”
        “公路圖紙。”
        秦飛躍聽說是圖紙,哼了一聲,道:“劉維這人鑽到錢眼去了,沒有一點知識分子的樣子。如果不是高志遠的關系,誰會理他。”
        侯衛東恭敬地道:“能拿到圖紙多虧了粟鎮長和黃站長關心,如果不是在基金會貸了一萬元,劉維也不會給圖紙。”
        基金會貨款並不需要秦飛躍簽字,但是他來到青林鎮以後就訂了規矩,凡是大筆貨款都要報告。秦飛躍聽到侯衛東貸款一萬元,而自己並不知道,就用眼光瞟了粟明一眼。
        粟明眼觀六路,將秦飛躍的眼神看得清楚,解釋道:“侯衛東在家裏借五千元,只拿到了獨石村那一段圖紙。尖山和望日就不願意動工,我看這不是辦法,和黃永革商量以後,讓侯衛東以私人名義從基金會貸一萬元,算是預付款,這事還沒有來得及給秦鎮報告。”
        “什麽叫做以私人名義貸的款,修公路的錢最後還是要由鎮財政解決。”
        粟明笑道:“秦鎮,我這可是按照你的觀點辦事,放水養魚,必須先把塘子築起。上青林資源豐富,修路就等于築堤,堤壩築好了,才能更好更多地放水。”
        秦飛躍一邊摸牌,一邊道:“修路是上青林七千人民共同心願,可以作爲青林鎮政府1993年的民心工程上報縣政府,馬縣長正在提倡全縣辦交通,說不定還可以爭取到資金。”他對站在一邊的侯衛東道:“這小夥子不錯,很有想法,又有幹勁,是個做事的料。”
        下山一次,侯衛東和一個鎮長和兩個副鎮長吃了飯,基本上達到了預期目的。等到秦飛躍等人去上班,他高高興興地返回上青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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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 樓主| 发表于 2010-7-13 22:20:48 | 只看該作者


        《侯衛東官場筆記》之小佳上山






        走到小院,楊新春站在郵政代辦點門口,道:“侯大學,張小佳打電話過來,說是星期六下午她要到山上來。”由于侯衛東接過了她手中的掃把,讓她有更多的時間去經營小店和打理郵政代辦點,她對侯衛東很有善意。
        侯衛東沒有掩飾他的喜悅,聞言一跳八丈高。
        星期六恰好是趕場天,侯衛東買了菜,東轉轉西轉轉,好不容易才磨到吃午飯時間。吃了午飯,一溜煙地下了山,然後在青林鎮場口等待。每來一輛客車,他都緊盯著車廂,結果一次又一次地失望。等待是幸福的煎熬,下午六點,望眼欲穿的侯衛東又見到了一輛客車。客車很擠,除了在縣城上車的人有座位,其他人都站著。他跳上客車,站在車門,一眼就見到身穿紅衣的小佳,他如推土機一般用力擠了進去,惹來了一片抱怨聲。
        小佳看著臉色黑紅且只知道傻笑的侯衛東,眼睛有些濕潤了,與侯衛東手拉著手下了車,
        “怎麽曬這麽黑?”
        “怎麽這麽晚?”
        兩人基本上異口同聲,問完以後,同時笑了起來。小佳挽住了侯衛東的胳膊,道:“原本計劃上午出發,結果單位臨時開會。散會以後我就去坐車,午飯都沒有來得及吃。”
        聽說小佳還餓著肚子,侯衛東心痛萬分,馬上牽著小佳到了青林場飯館。青林場飯館只在中午營業,晚上全部關門閉戶。被侯衛東敲開以後,餐館老板從冰箱裏拿肉解冰。侯衛東和小佳相對而坐,只顧互相看著,並不在意餐館做菜的速度。
        吃完飯,已過七點,侯衛東和小佳來到了山腳。夜幕下的群山很是深沈,陣陣風來,樹林發出的聲音就如大海的波濤聲。
        小佳沒有見到過這等景色,既驚奇又有些害怕。侯衛東緊握著小佳的手,自豪地道:“強盜都被我們抓幹淨了,不用怕,我們只管欣賞大自然的美景。”
        到了青林山頂,天已黑盡,站在山頂回望山下,只覺得森林如海,深不可測,不知隱藏著多少強盜、野獸或是鬼怪。小佳從未見過如此景色,畏縮地拉著侯衛東,道:“還有多遠,我們趕緊走。”
        在此起彼伏的狗叫聲中,侯衛東牽著小佳,一腳深一腳淺地來到了小院子。看到這一幢小樓以後,小佳這才感到了文明的痕迹,她松了一口氣,道:“幸好還有樓,否則我真以爲時光倒流了。”
        楊新春剛從郵政代辦點走了出來,見到侯衛東和一個年輕女子站在昏暗的路燈下,道:“侯衛東,這是你的女朋友,怎麽才回來?”
        侯衛東驕傲地道:“楊大姐,這是我的女朋友張小佳。”
        楊新春走到近處,看了張小佳的穿著打扮,誇道:“好漂亮的沙州妹子。”她熱情地道:“你們吃飯沒有,我煮了一大鍋稀飯,你來端一盆。”
        侯衛東沒有客氣,道:“謝謝了,我等一會兒就來端稀飯。”
        上了二樓,見高長江家裏關了門,侯衛東就把小佳直接帶回了家。進了門,他關緊房門,打開前屋的燈,然後抱著小佳進了黑暗的後屋。
        結束了愛之旅,他們仍然緊緊地摟在一起。兩地分居的生活,讓他們格外珍惜短暫的相聚時光。
        躺了一會兒,侯衛東道:“今天晚上你住這裏,我去睡招待所,這個地方封建,有人專門饒舌,我必須要注意影響。”小佳沒有想到侯衛東還要去住招待所,很是失望,不過考慮到特殊的環境,還是點頭同意了。
        穿過了後院的假山和花園,侯衛東在池銘隔壁找到了田秀影。田秀影聲音很大,笑得很是暧昧:“現在是什麽時代,女朋友來了還住招待所,想得出來。”
        侯衛東解釋道:“我們還沒有結婚。”
        池銘聽到動靜走了過來,她與田秀影是面和心不和,道:“剛才楊新春說侯大學的女朋友來了,明天早上我做包子,給你們兩人留幾個。”田秀影並不急于拿招待所鑰匙,說著些調侃的話。看到侯衛東狼狽的樣子,心裏有了強烈的滿足感。
        拿到招待所鑰匙,侯衛東這才知道招待所就在四樓,心道:“住招待所真是脫了褲子放屁,不過有小人在旁窺視,沒有辦法。”
        他到楊新春家裏端了一盆綠豆稀飯,兩人就著鹹菜喝稀飯。只覺稀飯的味道好極了,喝完綠豆稀飯,侯衛東來到四樓,他打開招待所的電燈,又點上蚊香。站在窗邊看了一會兒,然後回到二樓。他用電飯煲燒了一鍋開水,讓小佳在走廊左側的洗澡房裏洗了熱水澡。等小佳洗完,他提了兩桶冷水進去,“嘩、嘩”地沖了一個痛快。
        兩人清清爽爽地站在走廊上,吹山風,品青林茶,在不知名的小蟲伴奏下,欣賞著上青林幹淨而純粹的夜色。
        “今天上午,我在沙州遇到了蔣大力,把你的電話留給了他。”小佳頭發還是濕的,空氣中有著洗發水若隱若無的香味,以及小佳特有的氣息。
        在沙州學院,侯衛東最好的朋友就是蔣大力。畢業之後,蔣大力便南下深圳,一直沒有消息,聽到這消息,他高興地道:“哇,這小子在幹什麽,這麽久了,一直聯系不上他。”
        “他給了一個傳呼機號碼,讓你給他打電話。”
        傳呼機雖然不斷在降價,可也要兩千多元一個。在縣政府工作的劉坤就有一個,如今聽到蔣大力也配上了傳呼機。侯衛東連傳呼機怎麽用也不知道,心裏就有了失敗感,他暗下決心,“自古華山一條路,我在上青林,一定要努力拼搏,早日配上傳呼機,早日調回沙州。”
        涼風順著山溝吹了上來,遠處的森林發出陣陣濤聲,就如一曲雄壯的交響樂,極富表現力。當人處于黑暗的森林之中,風聲會讓人不寒而栗,但是遠離了森林,處于安全環境之下,森林、山風、獸吼皆讓人心神俱醉。
        小佳把頭靠在了侯衛東的肩頭上,道:“我想調到青林鎮工作,我覺得只要兩個人能在一起,在哪裏都一樣的。”
        侯衛東心裏感動,道:“你這傻女人,人往高處走,水往低處流,調到青林這種窮鄉僻壤做什麽,不僅你父母不會同意,我也通不過。”他緊緊握著小佳的手,道:“給我三年時間,我一定能調回沙州,你要相信我。”
        如何能調回沙州,侯衛東一點底都沒有,但是他在小佳面前表現出強烈的信心。聊了一會兒,莫名的情愫又在身上蕩漾,他拉了拉小佳的手,道:“進屋吧,外面蚊子多。”
        小佳聞弦歌而知雅意,她故意道:“屋裏熱,外面涼快,就在外面多站一會兒。”話雖如此,她還是主動朝屋內走去。
        到了淩晨1點,侯衛東才依依不舍地離開了二樓小屋。上了四樓招待所,招待所很久沒有人住,燈光昏暗,散發著濃重的黴味,他站在窗前,俯瞰夥食團旁邊的住宿,道:“若不是田秀影,我何必從天堂搬到地獄。”
        一大早,侯衛東來到了夥食團,田秀影用意味深長的眼光打量著他,道:“侯大學,昨晚睡得好嗎?我看到你12點才關燈,怎麽起得這麽早。”
        侯衛東在心裏罵道:“這個長舌婦,吃多了沒有事幹。”嘴裏卻是一本正經:“招待所蚊子太多,下一次建議打點藥水。”
        田秀影撇了撇嘴,道:“現在大學生都是住在一起的,沒有人像侯大學這麽傻。”
        侯衛東在夥食團借了盆子,端起熱氣騰騰的稀飯和包子。腳上如安了風火輪一樣,蹬蹬地格外有力,幾步就竄上了二樓。
        小佳對著化妝用的小圓鏡梳頭,見侯衛東進門,便嗔怪道:“怎麽屋裏鏡子也沒有一個。”女人梳頭,男人刮胡子,這是區分性別的典型動作。侯衛東見到了梳頭的小佳,禁不住又蠢蠢欲動,將小佳抱到了懷裏。
        “別動,讓我梳頭。”
        “等一會兒梳頭,反正會再亂的。”
        又是一屋春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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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 樓主| 发表于 2010-7-14 22:35:31 | 只看該作者


        《侯衛東官場筆記》之青幹班1






        畢業以後,國事和天下事太缥缈,想管也管不了。在生存壓力下,侯衛東只能把注意力集中在現實問題上,這是每一個心懷理想的年輕人必然要經過的心路曆程。
        侯衛東暫時沒有長期目標,中期目標是三年內調回沙州,短期目標是修好公路。
        有了這個短期目標,侯衛東在上青林場鎮的生活也就不覺得難過。星期一早上他在姚家館子吃了豆花飯,回到辦公室就開始打掃衛生。他一邊打掃衛生一邊自嘲道:“剛剛參加工作,就有一間單獨的辦公室,還有一間會客室,我比縣長還要牛。”
        高長江從楊新春的郵政代辦點出來,站在辦公室門口,道:“剛才接到蔣書記的電話,讓你到益楊黨校參加青幹班,時間一個月。”
        “這是哪根神經發了,讓我去青幹班。”侯衛東覺得這青幹班莫名其妙。
        “能夠參加青幹班的,都是有前途的年輕人。侯老弟,這是好事,趕緊去准備。”高長江話雖然這麽說,他心裏卻納悶:“這是怎麽回事情,聽蔣有財說,趙永勝對侯衛東很不感冒,爲何又要送他到青幹班?”
        侯衛東心裏全是工地的事,道:“我馬上到工地上去,把修路的事情交代給秦大江和曾憲剛。”
        聽說侯衛東要去青幹班,曾憲剛道:“秦書記,把幾個兄弟夥約起,今天中午到我家去,我們給侯瘋子餞行,瘋子到了青幹班,肯定要當官,我們先祝賀再說。”
        旁邊一位正在搬片石的村民道:“侯領導,你是個實誠人,早就應該當官了。”工地上一片熱火朝天,侯衛東已經融入其中,他與村民們有說有笑,極爲融洽。
        有村民大聲道;“侯瘋子,劉工來了。”
        見到劉維,侯衛東指著一處彎道,道:“這是最大的一個大彎,劉工快來看一看,符不符合標准。”
        秦大江目光直接越過了劉維,對其身後人熱情地道:“高書記,你回來了。”
        上青林曆年來走出去領導幹部並不多,高志遠職位最高,沙州市人大主任,正兒八經的正廳級幹部。這次他回到家鄉掃墓,並沒有驚動縣委縣政府的領導,從小路上了山,回到老家掃完墓以後,就來到了修路工地。此時他穿著一件夾克衫,敞開著,很隨意的樣子,看著火紅的勞動場面,不覺回想起當年紅旗飄揚修水庫的歲月,很感慨地對身邊隨行人員小周道:“那些年雖然做了很多可笑的事情,可是當年搞的水利建設,在今天仍然發揮著重要的作用。所以,我們看問題得有曆史眼光。”
        高志遠認出秦大江,道:“你是秦二娃,你爸爸還好嗎?”
        “我爸前年就走了。”
        “走了!你爸身體很好啊,現在也就七十歲,怎麽就走了。當年你爸可是一條好漢,修下青林水庫時,帶著上青林一千民兵,奮戰了七天七夜。”高志遠聽到故人離開,不禁有些唏噓。
        看完毛坯路,高志遠表揚道:“秦二娃。這條路當年我想修而沒有修成,你們把我的夢想實現了。”
        秦大江是真心對侯衛東好,他明白政府官員最想什麽,就趁機向高志遠推薦道:“高書記,修路最大的功臣是侯衛東。沒有侯衛東,這條路還要拖上幾年。”
        高志遠轉過頭看了一眼侯衛東,道:“你是新分來的大學生,我聽劉維說過你的事。”劉維是高志遠娘家親戚。國慶之時,劉維帶了一些益楊老山菇到高家,順便說起了上青林修路的事情。高志遠就把此事記在了心頭,這次掃墓之後他突然提出去看修公路的現場。
        侯衛東恭敬地彙報道:“我是沙州學院政法系1993年畢業生,今年參加了益楊公招,考了第二名,分到了青林鎮政府。修路是上青林幹部群衆的心願,我只是跑跑腿。”
        上青林沒有通公路,這是高志遠心中難以忘記的遺憾。聽說一個新畢業的大學生,竟然想修上青林公路,這讓他既欣賞又有三分懷疑,問道:“你在鎮裏任什麽職務?”
        “我今年才分到益楊鎮,現在是青林政府駐上青林工作組的成員。”
        高志遠自然明白工作組的意義,他沒有再說什麽,道:“帶我去看一看工地。”他一邊走,一邊詢問修路的具體問題,侯衛東這一段時間天天泡在了工地上,對整個公路的修建情況和地形地貌爛熟于胸,對高志遠的問題基本上是脫口而出。
        “你是學政法的,怎麽對修路的技術這麽熟悉?”
        “業務知識都是劉工教給我的,其實我也沒有完全掌握,是半罐子水。”
        雖然公路等級很低,可是已經基本成形,這讓高志遠很是高興。他興致勃勃地又要上山,隨行的沙州人大辦公室小周就勸道:“我給小艾打個傳呼,讓他把車開過來就是了,再走上山,身體會吃不消的。”
        高志遠擺擺手,道:“這青林山上空氣新鮮,爬爬山,對身體有好處,你就不必管我了。”
        高志遠是上青林人,又在山上工作多年,一路上,都有修路人跟他打招呼。而侯衛東這一段時間,天天泡在公路上,與這些修路的村民關系處得好,村民熱情地跟他打招呼,還有人大聲叫著“侯瘋子”的綽號,開著些粗俗的玩笑。
        看完工地,衆人都走出了一身汗。高志遠看到遠處一片郁郁郁蔥蔥的森林,心情十分舒暢,對周圍的村民幹部道:“公路修好以後,我一定要過來看看,修路是當年上青林鄉所有幹部的心願,終于在你們手裏變成了現實。我們老了,這個時代屬于年輕人。”
        侯卫东想着修路的资金实在短缺,大着胆子道:“高主任,镇里财政紧张。修路资金上有缺口,而且碎石铺好以后,請您想办法解决部分资金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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